年停靠在岁月的港湾

                         文/苟平刚(甘肃)

     委身于苍茫的岁月里，飞雪飘飘，寒意浓稠的仿佛一杯浑浊的老酒，醇香清冽。徘徊在银白色的世界里，我不得不紧紧冰凉的衣领，让呼啸而过的寒风无缝可入。灰暗的天空低垂着，好像触手可得，蜿蜒曲折的九龙河，在皑皑冰雪的掩映下一路欢歌，伴随着手腕上的嘀嗒声渐行渐远。镶嵌在天地间的窑洞庄园、山林村落、空旷的裸露的黄土地都是四季流年的子民，任你天马行空、风云变幻，亦不苟言笑、沉默不语；任你头疼欲裂、浑身酸痛、高烧迭起也不喜不悲；任你几家欢喜几家愁，仍然无动于衷，安然自若；任你历经人间沧桑、饱受世上剧痛煎熬亦不惊不扰、宠辱不惊，平凡的我们何其渺小，渺小的如一颗尘埃、一粒谷粟、一颗流星……

       匆匆忙忙的日子刚刚走过西方的“平安夜”、“圣诞节”，又跨进了年的门槛，簇拥着腊八节款款走来，又悄悄地离开了。记忆中的母亲每年的这个时候，头顶着蓝色或红色的头巾抱着柴禾，迎着凛冽的寒风、手片大的雪花，步入烟熏火燎的厨窑里燃起灶火，开始弹拨着锅碗瓢盆奏鸣曲，哔哔剥剥的烟火照亮了母亲沧桑的容颜和一抹淡淡的微笑，父亲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呛人的旱烟锅，知足安然，无忧无虑的我们在滚烫的热炕上嬉戏着打闹着，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和舒心。

        往往这个时候，也是父亲最为得意和忙碌的日子了。因为父亲有一手杀猪的好手艺，邻里乡亲们都要请他去帮忙杀年猪。只见父亲磨刀霍霍手法熟练而娴熟，锋利的刀刃在明亮的日头中闪闪发光，屁颠屁颠的我和小伙伴们跟在他的身后，叽叽喳喳不亦乐乎，远远地就瞧见父亲和叔叔们逮着声嘶力竭的大肥猪，开膛破肚、放入滚烫的开水锅里褪毛，然后高高吊起，掏肝挖心，就在他们把猪尿脬轻松摘下的那一刻，我们一涌而上疯抢着，最终还是稍大一点的伙伴们捷足先登、喜不自胜，小不点的我们只能在他们的推推搡搡中哇哇大哭。腊月的时光很短很短，不经意间已是夕阳西下了，在母亲的声声呼唤中，饥肠辘辘的我和哥哥只好打道回府回家吃饭了。吃完饭的我们爬在被窝里，焦急的等待着迟归的醉意醺醺的父亲，等待着父亲衣兜里惹人垂涎欲滴的糖果、花生还有一条肥瘦相间的猪肉，等着等着便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呼呼睡去了。

       每每这个时候，也是母亲最为忙碌的时候，她恨不得有分身术。时而推磨，磨盘上的满满的玉米粒在母亲一圈又一圈的步伐中磨碎成面，又复倒满，反反复复，硕大的汗珠一瓣一瓣的掉入尘土，想必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背；时而掸尘扫灰、和泥抹墙，唠唠叨叨中一个窗明几净、干净整洁的家便焕然一新了；时而蒸花馍、炸果子、炸麻花还要擀很长很长很细很细头发丝似的哨子面，一瞬间妈妈的味道充溢了窑里窑外；时而在一天忙碌之后，还要在寒冷的如豆的煤油灯下飞针走线，缝补我们一家老小的衣服、鞋袜，做着温暖厚实的千层底，这一幕幕一桩桩串联着山里的岁月，串联着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包括兄弟姐姐的童年、青年以及成年……

       曾记得，每当冬闲的日子里，无论艳阳高照还是雪花纷飞，我总是缠着父亲举高高，得意洋洋的坐在父亲的肩头，向哥哥姐姐炫耀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蛮横的神情，如今想起，不禁哑然失笑。

       怎能忘记，一家人围坐在暖阳斜照的山墙下或暖暖的热炕上，嗑着瓜子玩着扑克牌，或哭哭啼啼、鸡飞狗跳，或哈哈大笑、手舞足蹈，惊飞了桃树上小栖的喜鹊们叽叽喳喳仓皇而逃，输输赢赢中小小院落里荡漾着我们无尽的快乐和浓浓的爱……

       年关越来越近了，童年的我们扳着指头掐算着逢集的日子；掐算着糖果吃货、好玩的鞭炮、新新的衣服、一毛两毛五毛的压岁钱。那时候，街道上是缝五缝十的集市。一次次地央求着父亲带我去赶集，在我软磨硬泡中，无计可施的他只好用自行车驼着我翻山越岭，风尘仆仆的向三四十里以外的乡政府挺近。一路上，成群结队的乡亲们赶着马车、骑着自行车拖儿带女、或肩挑手提着鸡、大葱、白菜、旱烟叶等匆匆前行。蹦蹦跳跳的孩子们、阳光帅气的小伙子、漂亮秀气的小媳妇、步履蹒跚的爷爷奶奶们，在人潮拥挤的黄土道上川流不息。近了，近了更近了，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集市遥遥在望，父亲把自行车寄存在熟人处，牵着我走进了汹涌的集市上。一瞬间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呼儿唤女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声声入耳，吓得我一个劲的往父亲怀里钻。烟酒糖茶、糖果瓜子、花生罐头、蔬菜肉类、门神对联、年画窗花、香纸黄表、衣服鞋袜琳琅满目、种类繁多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偶尔，会传来哭喊打骂之声，爱看热闹的人便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听大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才知道是人赃俱获的小偷激起了民愤，你一拳他一脚的打着“过街老鼠”，直到派出所的民警们把小偷带离现场，这一场闹剧才告结束，嘻嘻哈哈中该忙啥忙啥的人们都各自散开了，不一会就恢复了热闹……

        轰然而至的年刹那间热闹了城市乡村，候鸟般迁徙的人们踏上了归途，在熟悉的街道上，为老人孩子置办着过年所需的年货。小小的我又一次被淹没在茫茫的人海中，学着走远的父亲的样子，忙碌的穿梭在摊位前讨价还价着。只是这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中，再也看不见父母奔波的身影和他们充满浓浓爱意的目光了；再也听不见妈妈的唠叨叮咛声了；再也吃不到父亲炖的热气腾腾的鸡肉了，母亲擀的哨子面了……

       斗转星移，岁月如歌。那些被淡忘了的被忽略了的记忆；那些匆匆逝去了的如烟旧事；还有我那逝去多年的亲爱的爸爸妈妈们，总会在某一个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淋湿了这个温馨的团团圆圆的日子，再回首向来萧瑟处，竟无言以对。

      人至中年的我珍惜着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用心呵护着、经营着温馨的港湾，极尽可能多的陪着女儿看湖光山色、花开花落，守护着人间岁月，在这喜庆祥和的光阴里，向着冬日暖阳朝着春天走去。我知道在不可知的未来，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岁月的列车不会为谁停留，新的日子必会裹挟着新的故事摇曳生香，平凡的我用心记录着人世间的沧桑与美好，用爱撑起屋檐下的烟火，过着淡泊悠然、行云流水的岁岁年年……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苟平刚，甘肃省宁县人，网名陇上林海，笔名山魂，出生于1976年7月。从小酷爱文学，虽然碌碌无为，依然在坚持写作，近年在公众号平台和《九天文学》期刊发表百篇作品，有一半作品被读者推荐上了红榜和精华榜，网红作者之一。现在从事林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