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秦腔情结
文/韩春晖
秦腔,形成于秦,精进于汉,昌明于唐,完整于元,成熟于明,广播于清,几经演变,蔚为大观,是相当古老的剧种,被称为中国戏曲的鼻祖。经过千百年来的沧桑发展,它不仅能表现悲壮苍凉、豪迈粗犷、凄婉悲愤的情绪,同时也长于表现欢快、喜悦、高亢的喜庆之情。是起源于甘肃陕西,流行于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大西北的独特的剧种。这些地方,每有重大的庆典和节日,人们都有组织秦腔表演的传统。
我的老家在甘肃通渭县,在我小的时候,农村实行大集体经济,以生产队为基本单位进行生产活动。社员共同劳动,共同休息,朝夕相处,彼此之间感情非常深厚。当时的生产条件非常差,效率也很低,往往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文化娱乐更是少得可怜,仅仅是吼山歌吼秦腔,看一场电影也要跑到几里十几里开外,且一年也看不了几回。人,总是要有一些精神需求的,好在秦腔已经根深蒂固深入骨髓,人人都会哼几句。可以说是黄土高原尘土飞扬,西北人民齐吼秦腔。秦腔作为西北地域上特有的剧种,是真正的秦人站在黄土高原上用儿时吃奶的劲从心里吼出来的,豪放里夹杂着点点野气。在人困马乏之际,立在沟峁之间,放开嗓门,吼一声秦腔苦音慢板,痛快淋漓,荡气回肠,令人疲劳顿消,忧思全忘。吼秦腔是陕甘宁一带人们主要的娱乐手段,于是一个个小戏团应运而生。记得家乡周围四村八寨几乎都有自己的戏班子。我们不到二百人的小生产队也有个小戏团,父亲是团长,我的秦腔情结首先来自父亲。
父亲喜欢唱戏,唱的也好,生丑旦都唱,最拿手的生和丑角,在我们老家周边小有名气。比如《火焰驹》里的李延贵、《升官图》里的赵飞等。那是1980年左右,乡里面在端午节要举办秦腔调演,推选出全乡表演好的小戏班子要在乡里演出,我们庄里的《火焰驹》就在其中。从此,父亲扮演的李彦贵一下子有了名气。痴迷于戏的父亲,自己做了戏靴,髯口等行头,把母亲又多又长又黑的头发硬是动员好剪掉了,做了几幅髯口。在父亲影响下,我很小就学拉二胡,教我二胡的是二爸,不识谱,全凭记忆。据我所知,农村里面会几样乐器的人,没有识谱的,但是却玩得特别出色。我最初的二胡,用一只破了的搪瓷缸子做的音筒,弓是二爸曲就的竹竿、生产队马圈偷剪的马尾巴毛,粗糙至极,但是我还是学得很认真,虽然经常听见姑姑说像狗夹到门缝里了一样。终于可以登台伴奏了,最早去伴奏的时间记得是四年级,包产到户以后的事。后来就逐类旁通,学会了板胡笛子等好些乐器,并自学了简谱五线谱。
在我的记忆中,家里的一间房子里,常年堆放着戏箱、刀枪剑戟矛锤鞭等道具,那可是我和弟弟经常玩的东西,乐此不疲。大人们干活去了,我俩约几个伙伴,在家里把各种武器各种家什统统玩个够。农闲时间,或者有雨不能出工的日子,家里经常是满屋满炕的人,他们坐在一起喝茶抽水烟,边聊天边学戏,邻居韩叔和我二爸拉板胡二胡,大人们也经常在家里清戏乱弹的玩。秦腔,就这样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包产到户以后连续好几年我们庄里都唱戏,一年一次两次的,每次唱三四天。纯粹是属于娱乐,演员就是那些天天在一起的叔伯嫂子们,演技良莠不齐,也常常笑话百出。唱一次戏,留一些笑料,滋润一下长年累月在田间地头面朝黄土汗流浃背的农人劳苦的心田,不至于使生活没有任何的乐趣。他们与专业演员无法拉在一起比较,但是却给予老百姓的生活确确实实增添了不少亮色,特别是唱戏过程中的一些失误糗事,更加令人难以忘怀和津津乐道。
舞台是极其简陋的,没有音响设备,全凭嗓音大;没有电灯,用的煤油马灯汽灯。戏台是土台子或者门板搭就,上面用家家户户摊派来的床单门帘子搭个棚子,就可以开演了。农村演员大多不识字,全凭别人念自己死记,记不住就编,编不上就听后台提示。后台提示的人一般叫盯本子的,负责组织上台的次序,提示演员的台词,也是个重要的角色,相当于现场导演吧。盯本子的人的声音比角色的还大,也是常事,台下观众也理解,一笑了之。台上演员有时间却不好意思了,回头提醒一下,不过因为激动而声音过大:“常宏杰,把你的声音小一点啊。”倒惹得台下面人哄笑起来。
也有时候台上台下都是戏,阳屲庄闰祥唱戏的时候,失手把马鞭子扔在台底下了,正好砸在一个吃奶的孩子头上,孩子妈台底下骂开了:“闰祥,你有本事台底下打来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啥心思,早干啥去了?啊?!你早干啥去了着?!”
还有个地方,唱《铡美案》,陈世美被铡了,王朝马汉提着假人头在台上绕一圈,陈世美扮演者的老婆信以为真,在台下哭的要死要活的,“我的天神爷哟,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啊,几垧地都种不上了呀......”之后,人见了她就问:“他婶婶,你的地种上了没有啊?”她则和羞走,笑且骂:“少管,死远。”
当时有个叫让锁的孩子,在台上站衙役,眼睛一直往台下面看。突然看见他姑父也来看戏,非常懂事的打招呼,有点结巴:“姑姑姑,姑父,你你你也来看,看戏了?”以后人见了这孩子,首先就问:“你姑父来了没有?”或者,台下面看戏的太人少了,大家就会相互调侃:“把他姑父们都叫来看戏啊。”
一个村子唱《长坂坡》,第三场应该是刘备假装战败而走,曹操的大将文聘送人情不追,可是刘备假装战败后,却跪在那里就是不走,文聘着急了:“他二爸你该下场了,赶快下去啊。”扮演刘备的他二爸悄悄地说:“腿夹到门板里面,出不来了。”后来知道,几个熊孩子在木台子下面玩,突然下来一条腿,于是抱住,硬是不放开。
有个叫绽沟的庄子喜欢唱《辕门斩子》,焦赞孟良到穆柯寨放火,放火后得赶紧打几个滚换短胡子,以示被烧掉了。结果焦赞换成红胡子孟良换成黑胡子了,彼此一看错了,焦赞赶紧圆场:“啊呀呀厉害啊,孟二哥哪里学的法术,你看一把火把兄弟我的胡子都烧红了?”孟良说:“我说我会放不会收,你说你会收,看看看没收住,把你的胡子都烧红了。”用他们的机智挽救了表演的失误。不过后来一次就不是那么幸运了,焦赞说,孟二哥赶紧放火,孟良吸一口汽油对着火把喷出大火,表示放火。可是仍然没有收住,结果失火把戏台棚子烧了,收来的床单被面门帘子全部化为灰烬,台下的婆姨媳妇子们心疼坏了:那还能用好几年呢啊。
在农村,说的是看戏,就是个图热闹。真正看戏的就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年轻人则是去约会的。附近的人都熟悉,知道谁家有个合适的姑娘或者帅气的小伙子,各自心怀鬼胎,一起约着去看戏,其实就是去看人。媒婆子也经常把相亲的地方定在戏场里面,往往一场戏看完,谁谁谁家的姑娘有主了,谁谁谁家少年订亲了。甚至,因为阻力,谁家的姑娘跟上谁家的小伙子私奔了都是经常发生的事。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逃学去十里以外的康家川看戏,在台下定定的听人家拉板胡,一转头,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被同伴拥簇着站在我跟前,那模样的确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好看:高挑的个头,长长的辫子,粉嘟嘟的脸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红红的小嘴唇.......板胡声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后来几年一直在留心打问,才知道那姑娘是我们初中一同学的娃娃亲,却没有走到一起,婚姻好像不太幸福,最终嫁到河西一带了。河西一代经济条件好,如果老公稍微攒劲一点,估计现在日子过得不会差。但愿!
近十年,农村里面没人组织小戏班子了,家家有电视,人人有手机,有大的节庆活动时,可以请专业剧团来演出。加上农村里的青壮年都进城了,也找不到几个人来玩。庄里的自乐班成为历史,成为老人们不厌其烦的谈资。倒是城里面三三两两的有各种形式的戏班子。不要说兰州的黄河风情园儿童公园西湖公园,就是各基层小县城里面也常有秦腔爱好者在活动。前几天老罗组织的小剧团拿到了执照,邀请我伴奏,到官鹅沟口公园里面玩了几个晚上。梆子声板胡声响起的时候,一下子勾起我许多的秦腔情结。希望我们的这些民族瑰宝,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继续为老百姓带来艺术的享受、道德的感染和情操的陶冶。
2017.07.25于宕昌
作者简介:
韩春晖,男,甘肃通渭人。兰州市文化联谊会会员、宕昌县文联副主席,《哈达铺》杂志执行主编。在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评论等数十篇。
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征稿
投稿邮箱:
furongguowenhui@163.com
投稿作品必须原创首发,拒绝一稿多投,所有原创作品都将受到原创保护。
截稿日期:2023年3月30日
《品诗》公众号:readpoems520
所有的来稿,我们都会认真审阅,入选作品会择优在《品诗》公众号上发表,并有机会入选《芙蓉国文汇》一书。没有选中的稿件,我们也会及时回复,不要气馁,欢迎再次投稿。
征稿要求:
题材和体裁不限,一切以作品说话,发掘新人,鼓励创新。请投稿之前仔细核对错字和标点符号,否则一概不予入选。
投稿格式:
邮件标题: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姓名+作品名。邮件内附上作品、姓名、电话、通讯地址、邮箱、100字以内的个人简介。
诗歌5首以内,总行150以内,组诗100行以内(旧体诗词5首以内)。
散文2篇以内
微小说3000字以内
可以任投一种体裁或多种
奖项评定:
小说、散文、诗歌奖分设一、二、三等奖,优秀奖若干名,另设人气奖1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