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明点点深
文/黄健
下午醒来,只见窗外的梧桐树,一叶、两叶,不疾不徐,洒在了地面,密密匝匝,指满了东西南北。可我分明看见的,是去年自己在双忠祠外的步步脚印。
还是下午,满地斜阳。“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中午无意从电视中听到了易中天独特的声音,想起他的《品三国》,更想起,身为一个绵竹人,我竟从未到过诸葛之墓和博物馆。于是,跟父亲一起,揣着似当年王献之雪夜访戴安的单纯情怀,去往了这个在梦里呼唤过我千百次的地方。
十余分钟的车程,我们到了。开门,下车,“诸葛双忠祠”五个大字便不容躲闪地抓住我的双眸,闪烁的金光直直照进心房。我低下头,抬脚向里面走去,脑海里闪过成都武侯祠的那块石碑:“国破难敌一战收,致使疆场壮千秋,相门父子全忠孝,不愧先贤忠武候。”我分明听见,门内檐后隐约出没的古松绿树在凉风中,轻声叹息。
许多时候,当人们满怀信心地认定一件事时,结果往往令人啼笑皆非。当年,纪晓岚伴帝出游,见一门外镌刻上联,“左手牵来千里马”。乾隆笑问左右下联会是如何,众人皆沉默,唯春帆朗声道:“下联定是前身终是九方皋”。及进门,赫然却是,右手牵来千里驹。众人哭笑不得,又觉颇具意味。而今天,我亦被上了一课。我原思量着,走进大门后,映满眼帘的定是参天松柏、武侯祖孙塑像以及数不尽的石碑。然当我真真切切走进祠堂时,三尊跪立的石像一把揪住了我的心。来不及想许多,我大步上前,隔着满是尘埃的玻璃罩,死死盯着他们,满腔怒火,终究化成一声轻叹。毫无疑问,这就是蜀汉三叛傅士仁、糜芳和郝普。功过是非,早已有人评述。眼前之景,与西子湖畔,岳飞墓前的五人跪像何其相似。历史,总在不经意间重复着惊人的巧合。曾有人道,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以我看来,武穆和武侯才是宿命在轮回中的碰撞。
收了思绪,我拖着因此而沉重的心情前行。雕梁画栋,飞檐斗角,黝黑的门窗诉说着这里的厚重。毋庸置疑,这便是拜殿了。事实上,绵竹双忠祠在曾经的汶川大地震中遭到了巨大破坏。彼时,双忠祠殿宇宏伟,雕刻琳琅。而一切,在不可抗拒的自然面前,堪堪只剩下断壁残垣。震后,在对口援建的江阴市帮助下,按照清代的原貌进行了原址复建。除了夕阳残照下唯剩一根根石柱的大殿,忠孝门、拜殿、启圣殿和两侧廊房均是新建,此处按下不表。踏进拜殿,“汉室忠烈”四字便带着浓郁的悲壮迎面扑来,这是当年张爱萍将军亲笔题写的。也许,同样运筹帷幄、决胜沙场,将军对英勇献身的瞻、尚父子更有着说不出的切身体会吧。来不及喘气,曹禺先生手书的“魂壮绵竹关”牌匾更全然是一股悲凉之气,席卷全身,耳畔传来的,是马嘶鼓鸣。就在殿中,我能看见,诸葛瞻领着年仅十九岁的儿子诸葛尚,率仅有的五万兵马,悍然撞向了魏军的铁骑黑流。没有声音,一切仿佛都停止不动,天地在那刻静得只能听见血液在体内奔腾。过了好久,也不知道多久,真正的静了。只有落日照着染血的半块帅旗,站不起来的战马奋力的嘶鸣,伴着萧萧的秋风。
或是实在受不了这抑人的气氛,或是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看看其墓。我迈过了拜殿,来到了绿树掩映下的诸葛瞻父子墓。跟所有忠臣烈士墓相似,墓旁两侧是百年的铁甲古松。其鳞甲斑驳,夭矫如龙,叶片似剑,宛然两个披坚执锐的武士护卫着忠魂。王国维先生说过,境由心生。也许是,我无法忍受如此离世的英烈父子再受到任何不应有之事。墓园的石栏上,还隐约可见当年雕刻的南瓜、寿桃、石榴等物。当年天府之国的百姓,也希望从此再无战乱吧。这父子墓园高大,周长三十米,封土高近三米。在墓园正面的石碑上,刻有“后汉行都护卫平尚书事诸葛瞻、子尚之墓”,边款刻“康熙六十一年绵竹邑令陆箕永立”。碑上字迹早已斑驳,而墓却依旧巍然耸峙,听过百年的风雨,阅尽千载的炎凉。芳草萋萋,我不忍再扰英雄长眠。常闻,“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然在星河璀璨的三国亦能留下自己的万代芳名,岂非英雄哉?
双忠祠的历代题刻,遍布在忠孝门、拜殿和启圣殿等处。其中,山门处有戊戌六君子之一杨锐的长兄杨聪撰写的楹联:“想当年,国势垂危,臣主战,君主降,止争得尽瘁成仁,碧血尚膏刘氏土;信名世,忠风无忝,父死忠,子死孝,问同是捐躯赴难,青磷谁识邓家坟。”暮然醒悟,诸葛当年一定不曾想过,多少年后,还是在这片土地上,会有跟他一样,为了国家,死谏君王,终究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杨锐。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而人之骨气精神,又化进这方水土。忠臣孝子,文人武士,巴蜀胜地从古而今出之不绝。而诸葛一门之高风亮节,犹受后人敬仰。及至抗日战争,我壮士出川,浴血杀敌,为华夏民族立下彪炳千秋之功,绝非偶然。川人之血液骨骼,早已融入了前人的气脉精神,纵要舍之,亦不可得。
转过启圣殿,眼前豁然开朗。碧绿的草坪上,几株翠竹亭亭玉立,新修的绵竹博物馆,也静静矗立在双忠祠一侧,等待着谁,去叩开千年的雪雨风霜。
因了停电,博物馆临时关门。而我的一只脚,恰恰地钉在了门口。无奈耸肩,转身离去。那一瞥,我看见了地形图,起起伏伏的,是仁人志士长河里闪烁的命运。
映着仍在天涯的夕阳,我们二人归去。晓来一阵,晚来一阵的凉风,不知疲倦的吹落含愁的黄叶。没有进博物馆观看,我不以为意。那馆外的树丛,随风低吟着:“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岁岁叶飞还有叶,年年人去更无人。”天下事,古人心,透着树枝,天空永恒的云朵演变着形状。
赤手而来,空拳而归,仅留下被落叶覆盖的脚印。古人云,满船空载月明归。我与父亲开车回家,相视无言,静静听着车轮轧过落叶,沙沙作响。是矣,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何困于不得进馆哉!华灯或碍月,飞盖不妨花。我的足迹,在深冬后,也将融进这片土地,拂着千古风,万世情。
作者简介:
黄健,就业于北京城建道桥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四川省绵竹市作协会员。爱好文学创作,先后获“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中国时代文艺名家高峰论坛特等奖、中国邯郸大学生诗歌节三等奖、青年访谈杯二等奖等各级奖项数十次,作品入选《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粹》、《博客文学十年精选》、《中国当代爱情诗选》、《中国青年诗歌散文选集》等多部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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