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万顺原梅溪桥老宅(图片苏志刚提供)
老药号"严萬顺″
文/苏志刚
药号座西朝东,在南正街北端,靠近鱼巷子豁口。门面高大宽阔,门囗用两条大青石铺成的台阶,被人们踏得光滑明亮。看病的、抓药的进进出出,给人以既庄严又温柔祥和之感。它也是我儿时常去的地方。
"严万顺"药号每天早上8点钟准时开门,开门后店员分两边排开,诵唱着:中药十八反歌诀和十九畏谚语:
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萎贝蔹芨攻乌。藻戟芫遂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硫黄畏朴硝,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丁香畏郁金,川乌、草乌畏犀角,牙硝畏三棱,官桂畏赤石脂,人参畏五灵脂。
一进大门,门口放一茶缸,旁边有喝茶的茶具。茶缸里不是泡的茶叶茶,而是分季节的药茶。热天是淡竹叶凉茶,二四八月是开胃茶,冬天是止咳润肺茶。店堂宽敞明亮,分前后两层,前堂两则放有条凳案几,供客人休息,还有一处是专门提供免费取药的地方,比如膏药、仁丹、六一散、磨鹿角等等……
我家隔壁的明伢子患抱耳风(腮腺炎) ,我娘要我带他去严万顺药号磨鹿角搽患处。鹿角是非常硬的,要用碗底粗糙面,倒点香醋去碾磨,坚硬的鹿角在碗底像磨墨一样划着圈碾磨,我领了鹿角就拿到休息的案几上碾磨。在那个年代,也不知道腮腺炎是会传染的,只要得了这个病,就都会去严万顺用鹿角交醋磨药搽患处,一搽一个好,遇到严重的红肿的腮腺炎,药号还会送一贴"晃膏药″,一天就消肿痊愈,这些都是免费的。拿现在的话说真是人性化。这也就是严万顺药号与其他药号不同之处。

上几步木台阶就到了正堂,正堂两边便是高大的柜台。最引人注目的是右边的两层柜台,矮一点的柜台上陈列着十月怀胎的蜡模图型。九个黑绒衬底的木盒里,陈列着彩色的从胎卵至胎儿成型,在母亲子宫里发育全过程图样。高一点柜台放着6个像化学实验室里的那种大亮瓶,亮瓶药水里面陈列着真实的胎儿成形的标本。那时的老百姓没有科普知识,去了总要好奇地仔细地端祥半天,观者无不留连忘返。
噔噔蹬 叮叮当当,铜敦冲药的声响特别入耳,那么有节奏,那么地轻脆,就像乐团的碰铃、敲金和邦碥鼓,再加上铁碾槽喳喳嚓嚓的碾药声音,就象沙锤的交织融合,悦耳动听,形如交响音乐之声。

柜台里的药剂师和学徒们个个忙忙碌碌。穿着红色丝线黄铜称砣,在白色骨质秤杆上滑来滑去,称得特别顺手,满板的药盒抽屉,进进出出,一、二、三、四……像钢琴黑格键那样欢快地跳跃,味味药分格而放,最后由另一位药剂师,对照药方甄别唱方,学徒们也跟唱,这样的验方程序无一错漏。老药号就是老药,真的是严谨。

左边柜台的退堂处便是坐堂郎中。紫檀诊桌上方端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医师,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易聘海郎中。他的名气可不小,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医圣张仲景、神医华佗转世。这不是瞎吹的,有例为证: 我有位邻居叫鸿吉的十岁女孩害病,他父母背着她去医院内科看病,医生开了感冒药,吃药后病不但沒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病得奄奄一息。好心的邻居劝父母请来了严万顺郎中易聘爹出诊,聘爹拿脉看后说,孩子是得的伤寒转痢症,如再推迟一天就难救了,随即提笔开方,在严万顺抓了三付中药,只吃了两付,小女孩就喊着要吃饭,三付药吃完,小女孩神奇般地痊愈了,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们说说看,这神不神奇,说是仙医转世不为奇吧。

严万顺郎中有好几位,都是全天候出诊,哪怕是落雪下冰,深更半夜,有求必出,遇有穷困人家从不收取出诊费,这样的医德真是可敬可颂。可惜的是公私合营后,没有传承下来。

严万顺的后堂是熬药制方的地方,管理得十分严谨。分门别类的中药陈放在南侧厢房里,门上互套两把锁,钥匙由制药总把头和保管员分别保管,必有三人才能入内取药,由此可见管理得是多么地严格。北边是制药房,一字排列着三个大小灶台和烘烤吊炉,奶白色的墙面显得非常整洁,三角药架上层层存放前待凉的中药,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地有条有理。后屋有冲臼、石磨、槽碾等等都是制药的工具。

西后院就是小花园和饭堂,师傅和学徒是分灶而食,厨师也是分开,伙食各不相同。中晚餐都是供给制,每餐都是分两班而食,确保店堂内有两人以上店员服务。
我和后院厨师的儿子罗伢是同班同学,常在前店后院玩耍。这就是严万顺留给我儿时的记忆,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作者简介:
苏志刚,字兴柏,号一枝,国家二级美术师。1940年出生于岳阳市,毕业于华东纺织学院。学画师从刘浮光、白雪石、何健强教授。在单位从事纺织设计、工艺美术等技术工作,在手绘和国画艺术上有较深的造诣。退休后受聘市老年大学教授钢笔画和中国画16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