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套车文学 仅以此深切悼念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董宏猷

悼念作家董宏猷 (散文)
叶 大 春
虎年疫情肆虐凶猛,酿下不少悲剧。眼看抗疫胜利在望,万万没想到在2022年最后一天,新冠病魔掠走了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孩子们喜爱的“大胡子胖叔叔”董宏猷。
噩耗传来,万分震惊,扼腕悲叹,肝胆俱裂,想写点纪念文字,可心乱如麻,脑袋昏沉,无奈,只得放弃,待到痛定思痛,捋清往事,再写此文祭奠董兄。
今天是董兄的“二七”,忽然有了冲动,便洗浴,燃香,开机,回忆,写起……
与董兄的初识,是在1985年春。那年我刚调入武汉电视台,参加了专题片《来自武汉的报告》撰稿,担任电视短剧《谁是莫雨》的编剧(根据著名作家铁凝的短篇小说《六月的话题》改编,著名导演巴特尔执导),这两个电视作品分别获得中央电视台国庆专题展播一等奖、全国电视短剧小品展播一等奖。因此,与儿童剧女导演曾玉华有了合作。当时曾玉华看中了董宏猷的儿童小说《清香清香的栀子花》,可他太忙,只好让我来改编。在电视台里,我们见了一面,那时董兄还没留大胡子,脸庞与身材显得有点胖,眉清目秀,热情爽朗,谈吐自如,而我寡言少语,腼腆怯场,自卑彷徨,想打退堂鼓。董兄看出我的心思,爽朗地笑着鼓励我:“不要怕!大胆去改!我相信你能改好!”
一番话打消了我的顾虑,我大胆地改出一稿,曾玉华与董兄都挺满意。当年夏天,正值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原定于在董兄当知青落户的蔡甸侏儒山乡村取景拍摄,董兄太忙,也成人之美,由他提议改到我的故乡——江夏纸坊取景拍摄。
儿童剧《清香清香的栀子花》是武汉电视台第一部儿童剧,在央视播出,并获得儿童剧金童奖。这多亏于董兄的原著好,也多亏他的点拨鼓励才得以改编成功。
不久,我与董兄有了第二次合作:武汉电视台专题部想拍一部董氏兄弟(董宏猷、董宏量)的励志专题篇,请我当撰稿。我紧锣密鼓地采访了董氏兄弟,听他们讲述童年往事与青年历程。董氏兄弟虽然出身贫寒,经历坎坷,却靠拼搏奋斗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一个成了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一个成了著名诗人。可惜的是,这部励志专题片因拍摄经费问题而搁浅,让我无端地欠下董氏兄弟一笔人情。
我给董兄表示歉意时,他豁达地说:“没事没事,这不怪你,让你辛苦了,白写一场。”这两次与董兄亲密接触,激发了我对儿童文学的喜爱与创作欲望,我尝试着写了一些儿童文学作品。
1987年我的儿童小说《除夕夜》在天津《儿童小说》发表后,被《儿童文学选刊》选载。董兄给我打电话热情祝贺我,鼓励我多写多发。后来我一鼓作气,乘势而上,在《人民文学》发表《冬子》,在北京《儿童文学》发表《麦草堆》《鱼塘》,在天津《儿童小说》发表《魔沼》,在上海《少年文艺》发表《红丘》《瘿袋》,在江苏《少年文艺》发表《蓝鸽》,在湖北《少年世界》发表《窗户》《迷宫》……

董兄作为湖北儿童文学领军人物,对我倍加关怀与奖掖,夸赞我是湖北儿童文学的一匹黑马,邀我参加由他主编、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爱国主义教育少儿读物《祖国在我心中》,引荐我参加湖北少儿出版社黄石笔会、三峡笔会,中国作协在烟台举办的全国儿童文学研讨会,还张罗着为我召开了儿童文学作品研讨会,请来了北京、上海的儿童文学作家与编辑为我研讨鼓劲,这份沉甸甸的情点点滴滴在心头,让我感激至今,回想起来如沐春风,温暖在心。惭愧的是,我辜负了董兄的期望,中断了儿童文学写作,转而喜爱上小小说,又因工作原因当起儿童剧、栏目喜剧编剧。董兄没有“恨铁不成钢”地责备我,反而宽慰我:“没事没事,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后来他看了我的小小说与儿童剧,夸赞之余,又来巧妙地“引诱”我,让我写儿童小小说,把儿童剧改成儿童小说。我动过念,却因儿童剧、栏目喜剧创作量太大而放弃。直到去年7月一次文学聚会,我最后一次见董兄,他仍然感慨:“当年你儿童文学创作势头多好,可惜半途而废了!”当得知我退休后不当编剧了,清闲下来了,又劝我:“快回到儿童文学队伍里来吧!”我苦笑:“老啦,没有童心了,写不好了……”
我敬佩他,一直保持着蓬勃旺盛的童心与创作欲,写出那么多令孩子们喜闻乐见的好作品,不愧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常青树与领军人!
2002年,时任上海《少年文艺》主编的任哥舒先生约我写一篇专访董宏猷的文章,我与董兄在电视台旁的咖啡厅见面,好在我当年为写励志专题片采访过他,对他的青少年往事熟悉,采访起来很顺利,写起来也顺手,很快写成了报告文学《大胡子胖叔叔》,刊登在《少年文艺》2002年第11期上。
从此,董宏猷的雅号“大胡子胖叔叔”在少年儿童中喊开了,有的报刊还专门为他开设了“大胡子胖叔叔”专栏。董兄特别喜欢这个雅号,每次聚会或在书上签名时,都要龙飞凤舞地画上一个大胡子胖叔叔的速写钢笔画,憨态可掬,饶有情趣。董兄的童心与激情、快活与幽默是出了名的,无论在哪里,在什么人群里,只要有他在,气氛就会活泼欢快。无论是在会议小憩、品茗饮酒,还是车舟旅途、散步游览,他都能谈笑风生,吟诗唱歌,激情澎湃,童心荡漾。
记得三峡儿童文学笔会,他像顽童一样趴在江滩上找三峡彩石,跳进江中表演狗爬式仰卧式等玩水怪招;在赤壁雪峰山笔会上,冬天山上冷,他让大家披上毛毯,聚集在一起通宵喝酒唱歌,把能唱能想到的中外歌曲唱了个遍,直到朝霞出来,才唱起《难忘今宵》散场;在烟台笔会,他编了一个段子,某作协领导在开幕式上讲话:上次笔会开得很成功,不但产生了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还产生了儿童……台下哄堂大笑,原来上次笔会两儿童文学作家恋爱结婚生子了;在蔡甸南湖纺织疗养院笔会上,邓一光饭量大吃相猛,程天宝每天清晨打太极拳,董兄编了一段顺口溜:“邓一光顿顿吃光,程天保天天保命”,后来又加了一句:“叶大春夜夜叫春”。大家笑得喷饭。我“抗议”:“莫胡扯瞎编!没有的事!”董兄坏笑着解释:“为了让这个顺口溜好笑好玩,你就做点牺牲,受点委屈,忍着吧!”
在神农架笔会,进山过卡时,他满头披发一脸大胡子,戴上礼帽墨镜,披上花围巾,故意飙出几句外语,引得检查人员警觉,误以为他是外国人(当年有禁止外国人进神农架的规定),盘查了他好半天,逗得我们笑弯了腰。
2019年初秋,我与董兄一起参加了武汉作家走进江夏黄家湖军运村采风活动,听他嗓音沙哑,不像昔日那般谈笑风生,感到诧异,一问才知道他咽喉部位动过手术,音带损伤了,失去了嘹亮雄浑的歌喉,清脆磁性的嗓音,但他没失去童心与乐观精神,不能引吭高歌,就轻声吟唱,就吹口琴,就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讲笑话故事,童心不改,激情不减,快乐不息。后来,我在武汉电视台拍摄播出的军运村中外运动员联欢晚会上,看见董兄登台吹口琴的画面,一曲《友谊地久天长》博得满场掌声喝彩声。他就是这样的快活人,走到哪里都要用童心观察亲近这个世界,把幽默、快乐与爱心濡染传递给人们……

我想再说说董兄与武汉广播电视台的不解之缘。除了根据他原著改编的武汉电视台第一部儿童剧《清香清香的栀子花》,还有他编剧、钱五一导演的电视连续剧《汉口码头》,我撰稿、他主演的综艺片《难忘知青岁月》以及一些儿童剧、儿童专题片。已故的少儿频道原总监、儿童剧女导演曾玉华与董兄是华中师大校友,交情颇深,曾称董兄为“不挂名、不付薪、不占编制的艺术顾问、活动策划”,一有拍片任务、晚会活动,总是抓他的差,还不付劳务费,通常就在食堂吃盒饭,或到街头吃大排档,应得的稿酬也低得可怜。董兄曾调侃道:“到底是电视台穷呀,还是你这个总监抠呀,原以为给电视台写稿能起个篓子,没想到比儿童文学稿费低多了。”曾玉华凭交情,跟他哭穷耍赖打哈哈,董兄心太软,讲义气,一如既往随叫随到,无怨无悔地帮衬少儿频道。
董兄还热心牵线搭桥,把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作品介绍给武汉少儿频道,如董天柚、韩辉光、徐鲁等儿童文学作家都来“触电”过。那些年,少儿频道红红火火,风生水起,《历代聪慧少年》《丑角风波》《寂静之声》《暖冬》《驴吉普》《班旗升起来》《小鼓王》《剪纸姑娘》《天爱》等儿童剧频繁夺得飞天奖、星光奖、金童奖、意大利儿童电视节大奖,还有一些儿童专题片、儿童晚会在董兄的策划与撰稿下精彩纷呈,并在央视播出。
武汉少儿频道的繁荣发展,有董兄的功劳与奉献。另外,董兄与广播电视台有广泛的参与合作,经常当评委嘉宾策划专家,献计献策亮相亮声于声屏。
最难忘的是2020年武汉封城期间,董兄当起勇敢的“逆行者”,置生死于度外,笑傲新冠毒魔,与武汉广播电台开设了一档节目,每天晚上给听众讲故事、朗诵诗歌、读他写的抗疫日记、播放音乐,抚慰劫中人心,鼓舞抗疫士气。他在接受北京青年报采访时说:“我是儿童文学作家,如果我没有一颗童心,一颗悲悯之心,又怎么能写出优秀感人的儿童文学作品呢?”是呀,他的两大代表作《一百个中国孩子的梦》《一百个孩子的中国梦》都有这种童心与悲悯之心!
大胡子胖叔叔去了天国,但他的作品与精神永远留存在人间。曾经与这么一位很有童心爱心悲悯心、德高望重博学多艺的兄长交往过,是我的福分与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