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作品荐读《琦君——青灯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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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君——青灯如你

文/王慧

挑灯夜读，有感于《青灯有味似儿时》（琦君著），草拟为文，聊以寄情。

“青灯”，亦作“青镫”，光线青荧的油灯。古语用“青灯黄卷”借指清苦的读书生活。明朝弹词小说《天雨花》有这般唱词：“不念我，少年春，空房独守；不念我，红颜女，一世青灯。”当青灯这个寂寞的词和人生联系起来的时候，每一次吟哦，都带着秋霜涤净的澄澈和冬雪初融的暖意。

陆游，在百年前的宋时风雨里，早已留下“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的书底童趣，时光悠悠辗转八百载，琦君，这生于江浙居于台湾的女公子，将那朗朗清润的书声盗来作了书名——《青灯有味似儿时》。

闲拈词句半是诗，青灯一盏月如心。月光从大地上涌出，生生不忘慈母，所以天下人都能尝到那溶溶月色里的无尽情意，轻轻浅浅，透骨生香，于无声处润人肝肠，琦君恰恰就是那白月光。

这大地的女儿，用天赋予的生花妙笔写江浙，柳三变笔下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刹那间染上淡淡哀愁：“荨茱鲈鱼长入梦，他乡虽好总添愁”，这愁，不仅是对故乡山水和童年生活杳不可得的怅惘，对父母师友隔山隔水不得见的叹息，更是对大陆台湾“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浓重苦痛哪！自1949年随国民政府来台，到1980年回国任教于中央大学中文系，近30年的岁月里，故乡是一坛深埋的酒，岁月沉香，历久弥珍。所以琦君用那么多的笔墨写江浙，写浙江永嘉瞿溪，写中国的江南，写游子的故乡，写天涯羁旅客永远的魂牵梦萦。她的文字，恰如其人，温柔得像一首诗，却又深邃得如一眼泉，文人墨客、贩夫走卒，读得出一往情深，也读得出热泪盈眶，更读得出漫漫人生！

点青灯一盏，读相思一纸。琦君，这俗世女公子，不知在怎样的深夜里抚慰了多少孤寂的灵魂，用沉默的文字，淡淡的深情。也许，这正是江南女子的风韵所在，那一段民国岁月氤氲的风雅，淡淡然，却已足够雅人深致。

初读琦君，是《桂花雨》和《春酒》。那八月台风前，不断问时间、渴盼摇桂花的小儿神采；那新年吃酒时，涨得鼓鼓的蜜蜂似的小肚子；那偷着蘸酒喝，醉如花猫般的稚子身躯；那一字一句孩童似的嘤嘤絮语。往日记忆宛如一出情景剧，在琦君笔下活灵活现，时光正好，少年未老。这些清新活泼的语句，幼童目光似的，直愣愣跑到我心底。以致在那之后的好些年月里，伴随“琦君”这个名字，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一直都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这般莲步轻移的少女，微微一笑，婀娜生姿。窃以为，只有这如豆蔻般青嫩纯质的少女，才能在时光的洪流里波澜不惊，讲述着那些时而娇嗔婉转，时而天真纯净的诗一般的故事啊！

再读琦君，是趁着《细雨灯光落》之时，点一盏《红纱灯》，回忆起《钱塘江畔》《灯景旧情怀》；煮一碗《百合羹》，在《七月的哀伤》里，想着这些年《万水千山师友情》。未料情到深处不成眠，还好《三更有梦书当枕》，剩下的故事，也只能《留予他年说梦痕》罢了。

琦君，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停留在儿时不愿苏醒的美梦。善口佛心的母亲和忠厚质朴的家奴，还有小阁楼简陋却温馨的书房......记忆是一道闸门，把单纯美好留下，放苦痛悲哀流失。而琦君，恰恰利用这道闸门，满足了人们对美好的向往，对童心的缅怀，对双亲的追忆。儿童读琦君，是趣味的共鸣；成年人读琦君，是童心的呼唤。琦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生命的一种拯救：记住生命的美好和感动，忘记苦痛折磨引起的内心丑恶，这正像古佛前的青灯，焚烧罪恶诸事，一世清清如莲。

初见，如果说是一种惊艳，惊艳于书名的清丽婉约；那么深读，便是一种叹服，叹服于其人的纯善诚挚。这旧时代的官家小姐，师承“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既继承了先生深厚的词学功底，于遣词造句中，颇见诗词的典雅风味；又在散文创作中自成一体，灵动活泼、浅淡自然，倒是应了那句“最是平常最动人”。于是，就在这祖母般的慈爱淡然里，就在这稚子般的天真活泼里，明月照亮天涯，书香浸润四海，宛如春风十里，吹绿了千家碧树，好似春雨万顷，润开了满山杏花。果真是台湾十大女作家之首，琦君，先生！

琦君先生，您用平易近人的文字，向我们诠释了何谓文如其人，用对故土河山最真挚的怀念，对故乡人事最浓重的相思，向我们展现了何谓不忘初心。芳魂虽逝，精神永存。其超脱淡然之气，正如夏承焘先生所说：“松间数语风吹去，明日寻来尽是诗”。后生不敏，请事斯语矣。

称一声“先生”，望万水千山，青灯黄卷总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