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我又一次梦见了母亲。
在梦里,母亲让我背诵《道德经》,我背诵不过,母亲就拿笤帚圪塔往我头上打,让我跪下………我猛的一惊,梦醒了,枕头湿了一片,我以泪洗面,内心仍旧沉浸在梦境之中。
祖辈传下来的教子方法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的童年就是在棍棒下度过的。我出生于农历六月,生性刚烈,小时尽管聪明好学,但经常小错不断,这也是我常受棍棒之苦的原因。母亲处理我犯错的方法有两种,大错误就罚跪,小错误就让我写保证书,写的不深刻就不让吃饭,我爱好文字大概和从小常写保证书有关吧。
母亲出身名门,娘家是白水县冯雷镇南乾村,生于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初二,卒于二00八年六月十五日二十三时,享寿八旬。无巧不成书,母亲去世的那天也正是我55周岁的生日,这也是我时常对母亲的一点念想。母亲离我而去已十四载,我现在也是已年近七旬的人了,儿女孙辈也一大家子,每年儿女们都要坚持给我过生日,我始终不办庆贺之事,因为我不愿在母亲的祭日里高兴热闹,同时也是不愿意回首往事……
我的外公刘子威,早年在靖国军从军,官至团长,是一个爱国的实业家。辛亥年间,他义无反顾,弃军从商,以发展民族工业救国,带头和白水县各界名流集资入股,成功开办陵角煤矿(解放后改为白水煤矿),外公自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在省会西安设有煤炭经销部,通过陇海铁路,把生产的煤源源不断地销往全国各地。外公家大业大,外婆排行为二。母亲姊妹十一人,两男九女,母亲排行为四。姊妹几个只有母亲和二舅接受了新式教育,达到了中学文化程度,母亲的文化素养也为我童年的教育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母亲于一九四零年就读于白水中学,自小聪慧乖巧、品学兼优,在同学中享有崇高威望。常常在寒暑假时帮外公打理一些煤矿日常事务,帮外婆料理几十口大家庭的衣食住行,处理家族里里外外的事情,所以母亲很早就当起了家。
老辈人常说,天下没有养爷的孙子。可母亲却做了一件让我一生都崇拜至极、难以忘记的事情。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母亲顶着巨大的生活压力,照顾年迈的曾祖父十余年,真正成了“养爷的孙子”。我的父亲三岁离娘,祖父也于四九年病逝,那时父亲才二十七岁,和曾祖父、曾祖母还有年幼的叔父相依为命。六零年曾祖母病故,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灾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又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那种苦日子难以想象。家中上有八十二岁的曾祖父,下有我们几个年幼的孩子,生活极度困难,人人都挣扎在饥饿线上。母亲和父亲东挪西凑,想尽千方百计,掩埋了曾祖母,处理完后事。母亲没有丝毫犹豫和半点考虑,当机立断,毅然承担起照顾曾祖父的责任。这样一伺候就是十年,直至七零年九十二岁的曾祖父去世。母亲的孝道,闻名十里八乡。
母亲虽出身地主家庭,却有一颗仁爱之心。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物品极度短缺,粮食少得填不饱肚子。三年困难时期,那时我刚上小学,刮菜带的光景至今难忘。母亲常常给乡邻们打气鼓劲,告诉她们只有互相帮助,才能渡过难关。谁家里有了难处,母亲就义不容辞、主动上门帮助。当我家遇到困难时,乡亲们也都会主动送东西帮助。由于母亲的仁爱和坚持,大家都能互相帮助,抱团取暖。十一届三中全会像一声春雷,响彻了祖国大江南北,寒冷的冬天终于熬过去了,迎来了明媚的春天。改革开放,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等一系列好的政策让乡亲们过上了好日子。
听母亲说,我一岁多患了麻疹,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她焦急的坐立不安,里出外进。父亲却不急不躁,无动于衷,临了说了句“是儿不死,是财不散,有命在骨头里。”母亲就哭着央求父亲,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父亲才把我送到医院,治好了病。多年以后,我细细推敲,才体会出父亲不是不爱我,也不是不想治病,而是很自信。而母亲对子女的那种爱是直接的,是全天下最美的、最贴心的爱。
母亲的晚年生活无忧,儿孙满堂,本该多享几年清福,却不料患上了严重的眼疾,又加之脑梗复发,行动不便,于二OO八年六月离开了我们。
童年的我怕母亲,成年后我爱母亲,很多事情是值得我永远回忆的。母亲虽离我们而去了,但她教给了我教子、孝老、助人、仁爱的人生真谛,也使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感受到了永久的母爱。
作者简介:井公田,男,1953年6月生,原广阳供销社主任,曾任政协铜川市印台区第八届委员,2013年退休。2021年,作品《无怨无悔跟党走》荣获铜川市委老干局离退休干部主题征文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