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邻居老张
文/奚家坤
“两元钱买一个梦想”,这是一条宣传彩票的广告词。假如中国评选最诱人的广告词,非它莫属。假如中国评选最害人的广告词,也非它莫属。它能把你送进天堂,假如你高中伍佰万,何况还有连续高中的;它也能把你送入地狱,假如你倾尽所有,屡投不中,更别说挪用公款了。但它把更多屡败屡战如痴如醉的“彩迷”们留在了这个万丈红尘令人眼花缭乱的尘世上。
我的邻居老张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后来成了一个傻子。
多年前,我和老张同在一个污染严重、工资低微的化肥厂工作。这个以烧石头为生产方式落后的化肥厂随着农民的“觉醒和懒惰”(老张语)而每况愈下,最终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寿终正寝而倒闭。和老张不同的是在化肥厂濒临倒闭的前夕,我因为文笔还过得去又适当地花了一笔钱被调入机关为首长们当“枪手”;而作为车间主任的老张和广大的领导阶级们一起一直坚持到最后,亲眼看着烧石头的炉火一点点熄灭而含泪离去。下岗后的老张先是给已下海开卤肉店的妻子帮忙打打下手,两年后,不甘吃软饭的老张用妻子挣的钱买了个面包车跑出租。小县城的出租车不像大城市的出租车那样人多活多很少闲着。小县城的出租车大都停在几个固定的地方等待顾客上门。等待客人时,司机们便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谈得最多的是小城的花边新闻和“彩经”。刚来时,没有买过彩票的老张听不懂大伙在谈啥。发觉老张真的不懂彩票,一个自称是陈胜二十三代孙的司机陈浩感到很奇怪,开玩笑地问老张:老张,你听说过陈胜吗?老张一愣,回答说:不认识。陈司机笑着说,我说的是秦朝的陈胜。老张“哦”了一声。陈司机又说:陈胜有一句名言,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意思是说升官发财都不是天生的。现在的社会讲究权钱交易,像你我这样,一不是官,贪污不了公款,二不是盗,不敢抢劫银行,要想升官发财只有买彩票。真要是中个伍佰万,也买个县长局长干干。买个县长局长干干,老张没有这想法,但发财却是老张这一生最大的愿望。陈浩又向老张传授“彩经”:买彩票大致分两种。一种是运气型,随便选号,若运气来了,连山都挡不住。这种投注方式适合没文化又不按期买的人。另一种是智力型,研究判断彩号规律,不打无准备之仗。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大奖都是智力型的。看你也像个文化人,应该选择智力型的。老张听得一愣一愣的,把小他几岁的陈浩奉若神明,从此交上了朋友。老张迷上了彩票后,每期必买。为了研究彩号,很少读书看报的老张不仅购买了多本有关彩票的图书,还专门订了一份彩报,兜里装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复写笔。闲暇时就坐在驾驶室里,边看边记。刻苦的模样,像个准备考研的学生。假如日子就这样下去,一切都不会改变,至少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有一期,老张买的几注彩票全部中奖。高的一注中了六千,加起来中了一万多。中奖之后,老张买彩票的信心大增,好像有伍佰万非他莫属。每期买彩票从七八注到数十注,乐此不疲。
仲秋的一天晚上,我正在书房赶写一篇稿子。夜半时分,忽听隔壁传来一声大叫,分明是老张的声音。我正在疑惑,又传来一声大叫,接着便听到一阵低声的说话声。这个老张,八成是喝醉了,我想。第二天清晨,我正在楼下锻炼,看见嫂子(我对老张老婆的称呼)出来倒垃圾,便问:嫂子,老张昨晚喝醉了?“你听到什么了吗?你哥说醉话呢,你可别信。”我发现她怪怪的,慌里慌张的,还差点摔了一跤。
后来我就听说老张住进了市精神病医院。原来那晚老张并没有喝酒。他出车回来后,正赶上电视上直播彩票开奖现场。他把记录的中奖号码和自己买的彩票一对,有一张一模一样,便高喊了一声:中了!接着,他又大喊一声:老婆,我中了伍佰万。这就是那天晚上我听见的两声大叫。老婆被惊醒后,老张把中奖的消息告诉老婆。老婆迷迷糊糊地问:你没有喝酒吧?“没有。”老婆又疑惑地问:你没有弄错吧?“没有。绝对没有!”老张自信的回答。第二天上午,两口子都没有工作,跑到老张买彩票的那家彩票站看究竟。跑到彩票站一看,彩票站前人头攒动,大都是面熟的彩友。彩票站老板在大门上已挂上了一条红条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我站高中一注伍佰万”一行金色大字。旁边的墙上还张贴着一张红色的喜报,地上洒满了粉红的鞭炮纸屑。怕被人识破,夫妻俩没敢细看,就慌里慌张地回到了家。夫妻俩在家里合计开了——老张说,领了钱先买一套大房子,这筒子楼可他妈的住够了,然后再买一辆奥迪;妻子说,领了钱一分也不能花,现在人都有仇富心理,你一露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先把钱领回来再说。当天下午夫妻俩就来到省城。到省彩票中心领奖时出了意外。原来老张的那张彩票并不是特等奖。老张不信。彩票中心工作人员解释说,老张那注彩票的号码的确和中奖号码的数字一样,只不过第4位和第5位两个数字的顺序颠倒了,只中了三百元。而老张买彩票的那家彩票站当期的确是中了一注特等奖,但不是老张。从彩票中心出来,妻子就发现老张的神情有些异样。他目光呆滞,动作迟缓,嘴里不停地嘟啷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回到县城看医生,医生说老张是精神障碍。到市精神病医院一查,是受强烈刺激引起的精神分裂症。好在救治及时,半个月后老张出院。出院时,医生反复告诫老张的妻子:病人不能再受刺激……
老张出院后仍旧跑出租。他出车的第一天,陈浩和几个同事都围了上来。这个说,老张,你可是真人不露相,中了伍佰万还干这行?那个说,老张,说啥你也得找个地方意思一下。老张红着脸回答:别胡扯,谁中伍佰万谁是孙子。那你这半月不出车,不是去领奖旅游去了?再说彩报上白纸黑字写着,那一期中大奖的彩民姓张,是一个下岗工人,买彩票没几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老张脖子脸通红,欲言又止。
日子似乎又平静了下来。
一个月后的一天,老张正在出车,突然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家里出了大事,叫他马上回去。老张回到家里,见妻子已哭成个泪人。见老张回来,妻子冲上来朝老张发火:都是你惹的祸,若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说完又哭。良久,老张才弄明白,原来正读高中的儿子被绑架了。这天早上,老张出车后,妻子接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他们已绑架她的儿子,叫老张准备100万元现金赎人。不许报警,若报警就撕票。这下老张傻眼了,别说100万元现金,10元万现金也没有呵。无奈之下,只有破罐子破摔。老张报警后,两个罪犯很快被抓获,老张的儿子小军也安然无恙。令老张想不到的是,罪犯之一竟是他的好朋友陈浩。
这件事后,老张成了名人。走在街上总有人指指点点。老张不出车了,他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觉得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他把自己禁锢在家里,借酒浇愁。半年后,老张的精神病复发,从此成了废人。
作者简介:
奚家坤,男,河南西平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驻马店市诗歌学会副会长。自1985年起,先后在《诗刊》、《中国诗人》、《黄河诗报》、《大河》、《莽原》、《绿风》、《诗歌月刊》、《北京文学》、《奔流》、《星星》、《关雎爱情诗》等数十家主流报刊发表诗歌作品。出版诗集四部、小说集一部、主编文学作品选五部。作品入选《河南诗歌2009》、《河南诗歌2010》、《中国诗歌2014》、《中国诗歌2015》、《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1940-2015》、《汉诗三百首》等。获河南省第三届“五四”文艺奖、河南省第四届“十佳诗人”、中国诗歌会第二届“孔子”诗歌奖、《新国风》诗歌奖、《关雎爱情诗》诗歌奖等。现居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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