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袋大黄豆
文/赵文强
许方红来到青城市银行上任的第二个月,就接到了市政府分派的前往坡沟乡帮扶上访户的任务。许方红每天上下班都路过市政府信访办,那里经常聚集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有的扯着白底黑字横幅,气愤地向路人讲述着什么;有的蹲在地上,吸溜着香烟,吐出一团团烟雾;有的弯着腰,右手捶着后背,半蹲半站着,左手挥舞着拳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路人述说。
许方红安排好单位的工作,就带着办公室主任来到坡沟乡坡前村。许方红一路打听,来到上访户老姜的家门口。姜家用土坯围成一个院落,用荆条织成一个栅栏门,横七竖八的。走进院落,靠北部是三间土坯房,左侧是一间灶房,黑黑的木门上,爬满了苍蝇。等有人靠近木门时,那些苍蝇又“嗡嗡”地一叫,四散而去。这时,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农,从堂屋里出来,靠在门框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打量,疑惑地看着许方红。许方红走上前,打招呼道:“老伯,跟你打听点儿事情。”老农不吱声,还是疑惑地看着许方红。许方红走近一步,说道:“你老贵姓?”老农说道:“有啥贵不贵的,俺姓姜。”“老伯多大年纪了?”“五十九。”“啊?!”许方红惊异地站在那里,心想这位老农比自己仅仅大了十几岁。许方红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常年累月受到烈日毒烤,皮肤黄油油的发亮,心里一阵酸楚。许方红蹲在地上,和老农聊天,打听农活儿情况。姜老汉半信半疑地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远处一只正在觅食的母鸡。这时,姜妻回来了,枣红色的脸膛,淌着汗珠子,左胳膊上㧟着一个荆蓝,里面塞满了杂草。姜妻疑惑地打量着许方红,又拿眼看看丈夫老姜。姜老汉说道:“这是调查咱上访的干部。”姜妻鼻子一哼,说道:“又来诓咱哩,啥时候不把打咱的人绳儿了,咱谁都不听他的,只管上访!”许方红把一只小方凳放在姜妻身后。姜妻又哼一声,也不再搭话,转身径直走进西侧的牲口棚。许方红和姜老汉聊天后,知道了几年前老姜的儿子,因为宅基地与邻居闹纠纷,对方把儿子打伤住院,花去医疗住院费一万多块。老姜不满意坡沟乡派出所的调解,就带着妻子到县里、市里、省里上访,去年又跟着别人到北京上访。
许方红从老姜家里出来,在村庄中间遇到了村民老曹。老曹络腮胡子,就像刚刚收割小麦后大田地里的麦茬子。微黑的面堂,一张大嘴巴,见人咧着嘴笑,满嘴黄牙,牙龈因为长年吸烟而发黑。老曹把许方红领进自家的大院。这是五间一拉链的砖瓦房,红砖白墙。进入堂屋,是两开间大厅,一台彩色电视机摆满了迎门的三斗桌子。左侧的一组布面沙发,几件衣服凌乱地扔在上面,墙角处的地面上,一顶发黑的草帽,静静地躺在那里。老曹一面让许方红落座,一面交代妻子倒茶,像招待客人一样。“老兄,我们是青城市银行的,这些天你都忙啥?”许方红对着老曹问道。“不忙啥,我天天这样,吃了玩,玩了吃,黑了睡,明了起,不干活,不出力。”老曹咧嘴看着许方红,说道。“你们这里的群众,都是这样的?”许方红不明就里地问着。“俺们这里说穷不穷,说富不富。身子骨好的,出去打工,浑身疼痛的,在家里熬日子,也没几个钱去医院治疗。还有几个古怪的,不好好干活,专门找政府要救济。政府不给,就找理由上访。他们一上访,乡政府就来安慰,救济几个钱。钱一花完,他们又开始热闹着上访。嗨!这些人是叫政府给惯的成了这样儿。”老曹突然来了话头,变得滔滔不绝了。
“老兄,问题的关键是咋能让他们不上访,该打工的打工,该种地的种地,该做生意的做生意,各得其所,多好啊!”许方红一番探询的口气,微笑着看着老曹。“这些人家,啥基础都没有,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是好吃懒做的主。不过话说回来,上访告状的,一个都不傻,还有点文化墨水,有时还会拽几个词。要是他们有资金,做个实事儿,说不定比旁谁还弄的好。”老曹认真地回答着许方红的问题,脸上也严肃起来。“老兄你说得对,我们就是来调查一下。你以后有机会到城里的银行,上门坐坐。”许方红站起来,拉住老曹的手,说道。“好,好。”老曹又咧着大嘴说道,把许方红送到大门口。
许方红从老曹这里了解到坡沟乡的上访户,由老村长老贺带领,经常越级到北京上访。老贺曾经在部队服役多年,复员回到农村后,担任村主任。多年来,坡前村的工作一直是“道士的帽子平不塌”。前年秋天,村里的青年农民小何,高中毕业后搞家庭种植业,成为远近闻名的致富能手,被村民推选为主任,很快地就使村里的面貌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老贺被村民选掉了。老贺虽然打心眼里佩服小何,可是面子上过不去。之后,老贺多方面打听关于小何的经济生活作风大小事情,便开始了上访之路。老贺因为常年上访,花费掉仅有的几万元存款,家里的五亩责任田几乎荒芜。老贺全家四口人,两个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也还没有媒人上门提亲。老贺眼看着大多数农户家里,现代化的家具和电器一天天地在增加,有的还有了汽车,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现在都变成了现实,几乎不比城市生活的家庭差多少。老贺这几年家里越来越穷,就萌发了坚持告状到底的念头。村民们议论老贺现在成了“一根筋”“犟驴子”。老贺在群众中这样的口碑,人们见了唯恐躲闪不及,不说没人跟他来往说话喝酒,就是再胆大也不敢把闺女嫁给老贺的儿子。
许方红来到老贺的家里,看到堂屋东西两边的墙壁上,粘满了从各个单位拿回来的奖状。许方红和老贺面对面坐着,许方红把一盒香烟递给老贺,老贺咧着嘴笑。老贺站起来把一碗白开水放在许方红面前的小桌上,一缕浓烟呛得老贺咳嗽起来。许方红看到老贺掏出发黄的手绢,擦眼睛。老贺卟咂几声嘴,又咧着嘴对着许方红笑,说道:“你的烟壮,吸不服,很咳嗽。”许方红这时就跟老贺聊起了当年的部队生活。一说到部队生活,老贺的话题就明显增多。许方红只是听老贺说,始终“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等到老贺讲得满嘴白沫子,许方红才说道:“老贺,你看,老领导说过,发展才是硬道理,发展就是搞经济。你办任何事情,没有经济支撑,也是一事无成。我看你,也是性情中人,我是干银行的,愿意帮助你,把经济抓上去,别的事,以后慢慢地解决。乡政府把你推荐给我们,我来到你家里,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我的想法是,我们银行愿意贷款,支持你,帮助你搞家庭养殖业种植业,哪样在行,就做哪样,你说呢?我想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堂堂一位复员军人,在部队大熔炉里,锻炼了好多年,还当过多年的村干部,也是头朝外的人,现在把你列为扶贫对象,我有点儿替你脸上挂不住。”许方红看着老贺,直言不讳地说道。
许方红说到这里,老贺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双手对在一起,磨搓着,好像做错事情的孩子。许方红听一位心理专家讲过,有时候人们大多数是迷迷糊糊的,只要明眼人稍加点拨,就会让迷途者醒悟知返。三天后,老贺骑车来到青城市银行,把家里的十几斤大黄豆,带到许方红的办公室。老贺给许方红讲了贷款建设两座塑料种植蔬菜的打算。之后,老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银行。
次日上午,许方红带着信贷员来到坡前村,为老贺当场办理了贷款手续。老贺让儿子出去,找来自己的两个老战友,做了担保人。老贺在贷款借据上签字按手印时,两行热泪滴落在贷款凭证上,肩膀不停地向上耸起,双手抖动着。第二天,老贺就带着现金到青城市郊区购买了大棚材料。几天后,坡沟乡的其它上访户也拿到了金额不等的贷款。
坡沟乡的上访户偃旗息鼓了。
作者简介:
赵文强,系中国金融文联全委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协理事、中国小说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许昌市金融作协主席。1989年开始创作小说,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数十万字,出版《资金链》等长篇小说7部,长篇小说《事业链》荣获第三届中国金融文学奖长篇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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