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末,仿雷平阳《基诺山上的祷辞》
神啊,趁叶没落完,鸟未飞尽
你告诉我,是缘木求鱼,还是竹篮打水?
神啊,趁我的白纸还没落入黑字
你告诉我,是先读诗歌,还是《圣经》?
寻梅记
雪下了一夜。寻梅的人
就在咔嚓咔嚓的雪地里走了一夜
他自己对自己说,要是能够走到某朝某代
那树梅,一定会在友人的院子门前开满了花
他想,要是那样,他就应该是雪夜里去访友
没有叩响门扉便划船而归的那个人
雪下了一夜。寻梅的人就走了一夜
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院子和要寻找的那树梅
养兰记
用清水,养一盆兰,在尘埃里
去旷野,路险绝,听种荞人说
咱乡坝头的地块,都不养那些草,只种麦
何况,现在而今,有点看相的物种
都跑去了富贵人家开花,开朵
我的阳台狭小,无风,无月
也开出些花花来,想到你,我就忍不住
要流泪
草庐记
无风。无雨。流水不停地
轻弹着鹭鸣里的一间草屋半阕红尘
芦苇边,接送客人的小船还在
最熟稔的
是飘飘忽忽的云朵
你没带酒来。门前的树,又开出了四十年前
故国山河粉红的鸟影……
雨天,答孩子问
你问,连天的雨,是什么雨
雨中的竹节人是什么人?
你的问,让我想起了另一场雨
另一些事,以及另一些人
怎么说呢?还说什么好呢?
雨落着,就这样连天地落着……
起雾了。我只能说,连天的雨终将过去
雨中的竹节人已无法从雾里原路返回
山中杂记
屋子的主人已不知赶着彩色的云朵
跑到哪座山上去了
空荡荡的篱笆小院闲散着一群
自由觅食的鸡
这是乌蒙腹地一座极其普通的
农家小院,浅绿色的爽风里
一根浅绿色的竹竿上
晾着一件浅绿色的花衣
停憩在浅绿色花衣敏感部位的
两只蝴蝶,要不是偶尔
翕动那翅膀,绝对让你辨认不出
是假?是真?
至于屋子的主人年龄多大了
穿花衣的女娃究竟多美?
一群叽叽喳喳的野雀儿,也从山那边
飞过来,等在屋檐上看稀奇
立秋,再寄友人
你说你不信邪,去了我的故乡
会去龙头山上的墓地,去看七座野坟
去摘名叫七姊妹的野花,你说你要告诉
我的亲人:你想拥有七个女儿
折柳记
——久别的友人从新疆回来,相聚柳湖
即兴涂鸦
又是蜀南春晓
我们,跟随熙攘踏青的人影
走在长亭短榭的柳堤
柳堤有柳,风过柳丝轻摇
呢侬乡音熟稔
花飞。蝶绕。想必你也不会陌生
这柳岸我们不止一次走过
我们肩并着肩
坐在蘑菇状的亭榭里
摘下一片片柳叶
面向静静的湖水吹呵,吹呵……
我们在湖边坐了多久?过往的风中
是否还响着如烟的柳笛?
客舍青青柳色新啊
事到如今,前尘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如果不是你从阳关之外
打马回来,如果不是你在柳湖之岸
折下那枝杨柳
我不知道更尽一杯酒后再出阳关
是否还会有人与你
旧事重提
浣花溪,不期而遇并随笔
飘在水面的花,一瓣,一瓣
就像是从陌路的经声里泊过来的
浣花溪岸,东风又戏杨柳
远天塔影黯淡
不期而遇的,是忙着赶路的头陀
和溪边浣衣的倩影
槌起槌落的笑声
与溪水潺湲了好多年
竹林不改熟稔的乡音
无数鸟鸣,将一溪浮云洗净
醉月亭饮酒记
那醉酒人,在史书里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在乎水
在乎半明半昧的那片月
那天,我呼朋唤友,雅聚高州金潭湖畔
醉月亭里,我仗着年少轻狂,浪得的虚名
挥毫而吟咏:
湖光山色对月成三影,玉液金潭当歌酌一生
那夜,我仗着一身侠骨,半湖酒量
喝得牛打土地,豪气如云
直到醉眼迷朦的亭外,雾起东山,月落乌啼
我兴致依然,乐不思蜀
恍兮,惚兮
犹抱美人归……
陈智泉,男,四川宜宾高县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高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诗刊》《星星》《四川文学》《绿风》《诗潮》《青年作家》《四川诗歌》《新诗》《草地》《山东诗人》《北京诗人》《青岛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作品,诗作入过书,获过奖,已出诗集《独弦琴》《秋水谣》《风吹陌巷》,即出诗集《远山如黛》小说集《远山,在落雪》。
声明:本文所用之配图,如无特别说明,均取自网络公开信息,如涉侵权,向原作者致歉,并请联系编者删除。


《南方诗歌》2021年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2年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元月目录
博远:大漠苍狼
王自亮:一个被时间拐卖的人
秦人:炊烟是一缕乡愁的白发
子梵梅:所有沸腾的桃花最终都要归于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