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唤醒了一条河
文/常艳青
如果说:村庄是一位历经风霜的耄耋老人,那么这条穿村而过的河,就是村庄的血液,已经生生不息地流淌了上千年。据刚刚编撰而成的村史记载:这条河在村庄形成前的千百年前就存在了。而村名的由来,其中之一的说法就是因此河而来。
村边的这条小河,自西向东蜿蜒几十里,绕村而过。河水清澈,经年流淌,生生不息,如村庄的保护神。据父辈说,小河的村东段,曾经有一个老鳖湾。天气晴好的时候,村民路过时经常能看到老鳖上岸晒盖,呈现出一片原生态景象,同时也证明了沙河清洁的水质。两岸的庄稼地,因为有了河水的滋润,更见肥沃,年年丰收。又由于河底和两边河床淤积着细细的河沙,村里人用一颗感恩的心,给小河命了一个淳朴又清新的名字——沙河。
一条河,就是一个村庄的灵魂所在。沙河的四季,宛如美丽的四扇屏,嵌入每一个村民的生命中。沙河陪伴最多的,当然是我们这些孩子们。
当春姑娘的手轻轻地拂过冰封雪覆的沙河,沙河就会在她的爱抚下,慵懒得由上游款款而来,像是刚刚睡醒的美人,发出咯咯的笑声。远远望去,沙河犹如一条银链子挂在村子的项间。它在春姑娘的指挥棒下,且歌且舞,又在人们的目送中蜿蜒而去。那叮叮咚咚的水声是她最美的歌声,那溅起的波纹则是她最好看的舞蹈了。沙河两岸,遍布碗口粗的榆树和洋槐,枝叶繁茂,葱郁葳蕤,像一个个宽厚的兄长,把沙河呵护在中间,无忧无虑地一路欢歌。特别是春夏时节,漫天飘飞的槐花,带来了馥郁的香气,落在河中央,宛若给小河戴上了花环,小河越发得迷人了。
到了夏天,沙河就是女人和孩子们的乐园了。小时候,《西游记》的故事已经家喻户晓。我常常想,沙僧既然叫沙僧,会不会也和我们的沙河有关系呢?每到沙河玩耍的时候就会幻想着,突然之间从水里钻出一个虬须黑脸,手持禅杖的大家伙,大叫着:俺是沙僧,正在等待着西去取经的有缘人!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害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有趣呀!
不过小伙伴们可没有我这么爱胡思乱想,他们早就准备好家伙,下河捉鱼虾去了。沙河清澈见底,不少的小鱼小虾栖身于水底、水草间,优哉游哉得好不快活。这些自在的小东西,就是我们快乐的源泉。小伙伴们拿出早就备好的“武器”:一个拴着绳子的罐头瓶子,一小块玉米粑粑。掰一块粑粑放进罐头瓶,再把罐头瓶放进水里,愿者上钩的游戏开始了。沙河的小鱼小虾哪儿见过这样的丰盛大餐啊,一个个争先恐后得往瓶里钻,不用多时,就能满载而归了。伙伴们提着装满鱼和水的罐头瓶,宝贝似地边瞅边走,彼此交流着经验,约定着下次钓鱼的时间,全然不顾早已湿透的裤腿。
女人们的快乐,丝毫不亚于小孩子。春江水暖鸭先知,女人们似乎比鸭子更早知道沙河的水温。天气稍微转暖,在家“猫”了一个冬天的女人们就再也坐不住了。早早的呼朋结伴,或腋窝里夹着满满一大盆,或用小推车推上一车的衣服床单,来沙河里洗。在家里的小水池里洗了一冬天的衣服,总觉得不如来沙河洗得痛快。起来,蹲下,把床单沥干水,抖抖,再散开,天女散花一样的,再抛进河水里,那叫一个畅快!这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在小小的洗衣池里又怎么能体会得到呢!
沙河两岸低矮的树枝和连片茂盛的小草,形成最好的晾衣场。洗好的衣物依次抖开,晾晒开来,一大片一大片的,颜色各异,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得鲜艳了。在沙河洗的衣服不但颜色亮丽,还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味儿呢。
炎热的夏天,女人们洗完衣服,就该下河洗头洗澡了。沙河上游有一段拱桥,女人们钻进拱桥下边,找一个可以避开视线的角落,脱衣洗澡。烈日下,浓密的树荫犹如一把遮阳伞,撑开了一片阴凉。蝉还在不知道疲倦地唱着,鸟儿们也不知道躲到哪儿避暑去了。沙河的水温暖宜人,徐徐的微风夹杂着暑气,送来一阵阵野花儿的清香。水的深浅正好,坐下去,刚好没过胸口,因此段平缓水流不急,真是天然的浴池。有了河水的滋润,暑气顿时去掉了大半,整个人也变得清爽起来了。细腻的肌肤有水划过,更显白嫩嫩;如瀑的秀发在清粼粼河水的映衬下,也变得柔顺闪亮。不时地,从拱桥下传来一阵阵的笑闹声,欢快愉悦、淳朴动人。
我想,沙河定是最大的澡盆,而河水也定是最好的浴液,要不,为什么在沙河里洗完澡的女人,那些身子丰腴、彼此笑闹着取笑打闹的淳朴村妇,一个个都是唇红齿白,美丽宛若华清池里的杨贵妃?
有时候会遇到在附近耕田的外村男人,唐突地过来洗手,女人们顿时满面红霞,忙不迭地寻衣蔽体。那慌乱的样子,倒叫不小心闯入“禁地”的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坏小子,赶忙甩着两只还没洗净的手跑开。女人们忍禁不住,响起一片嘻哈爽朗的笑声。这善意的笑声,像一条彩色的飘带,由拱桥底飘出来,弥散在空中,直笑得岸边树叶乱颤,笑得河里的小鱼乱了阵脚,笑得野花失了颜色。
叮叮咚咚的岁月中,秋风染黄了沙河边的野草,也吹皱了一池秋水。岸边参差的芦苇,在干燥宜人的秋阳里,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随风摇曳着,曼妙柔美,风情万种。倒影在盈盈秋水中,灵动活泼。河水中年轻的浣衣女,长发飞扬,神情专注。这样的画面,令人遐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几场雪过后,沙河结冰,厚厚的冰层上就站满了玩耍的孩子。滑冰、打陀螺,玩得不亦乐乎。也仍然有不畏寒冷的妇女,找个冰层薄的地方敲开,带着手套洗衣服,洗完后再哈着快冻木的双手急急地回家去了。
家乡的沙河,以她的细腻丰腴,秀美旖旎,带给了人们太多的欢乐了。就像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母亲,以她宽厚的胸怀,陪伴着孩子们的长大,滋养包容了一辈又一辈的家乡人。长大离家在外的我,每次打电话,都可以从母亲嘴里听到沙河里的趣事——
沙河两边的树上长了不少的波刺毛(俗名,一种小昆虫,浑身长刺,微毒。它的刺,刺人身体上,会疼痛红肿),哪个婶子洗澡的时候,被从树上掉下的波刺毛,刺得浑身痒痒;沙河里的小鱼小虾更多了,孩子们在星期天都跑去钓鱼捉虾;村里开始出钱治理沙河了,沙河的河道又变宽了……母亲喜悦的声音,从电话线里蔓延开来,也感染了我。家乡山清水秀,人们勤劳朴实,日子有滋有味的,真好。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沙河边上多了几家工厂,有理石厂也有鱼粉厂,并且有日益壮大的趋势。家乡也大变了样。公路变宽了,公路上的小汽车越来越多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人们,终于在山的庇护和海的馈赠下,过上了小康生活。人们的身板变得结实了,说话底气愈发足了。家家户户都安装上了自来水,母亲年事已高,洗衣服也不用去沙河手洗,直接就由洗衣机代劳了。
在频繁地开发中,我的家乡大变了样,这条曾经湍流不息的河,在人们忽视的目光里,开始缓慢流淌,并发出声声叹息,慢慢地失去了原有的样子。祖祖辈辈供我们浣衣玩乐的,我们的乐园——沙河,哪儿去了?
我眼前的这条破布一样、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喘息着的水渠,就是沙河吗?这恶臭的、浑浊的、充斥着白色粉末的水,就是曾经清可见底、甘冽的沙河水?那些小鱼小虾呢?那刺目的白色,犹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一下子就把我的心切割的七零八落。河边硕果仅存的几棵树,黄绿的枝杈上,被灰头土脸的盖了一层粉末,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全无往日风采。
沙河,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双鬓染霜,二目无神,干瘪瘦弱,毫无几年前的勃勃生机,让人心痛莫名。没有了玩乐的孩子,没有了洗衣的妇女,没有了清澈的河水,没有了茂密浓绿的树冠和叽叽喳喳的鸟儿,没有了叮叮咚咚的水声,那沙河还是沙河么!彼时,沙河会不会和此时的我一样,痛楚万分呢?
时光过隙,和沙河有关的,我童年里的快乐,只能向梦中寻了。沙河的样貌,早已刻进我的脑海中,融入我的血液里,化作一缕不变的情怀,沉淀在心灵深处。
母亲幽幽地说:真怀念可以去沙河洗衣服的时候啊!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沙河,会不会回到以前的样貌呢?我,还有和我一样的村人,都在暗暗期盼着。
又是一年春好处。
新农村建设大潮的到来,犹如一缕春风,吹开了沙河灰蒙蒙的眼睛,涤荡了村庄阻塞已久的血脉。沙河中央,几台挖掘机正有力地轰鸣着,活泼欢快。它那灵巧的大手,仿佛一下子有了魔力,使河道变宽,积满淤泥废物的河床正渐渐显露出它原有的本色,我看到了它充满期待的眼神,听到了它欢欣鼓舞的笑声……沉睡已久的沙河,终于醒了!
相信不久,沙河又能够重拾往日的风采,在日渐规划整洁的村庄里,精神抖擞地迎来了生命中的又一个春天。
作者简介:
常艳青,荣成作协会员。
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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