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渭北原上的蛇

文/薛晓赤

三岁那年，做了外祖父母家“顶门人”的我，有一次爬下土炕时，看见炕下的土地上有一条蛇，吓得又哭又叫。外婆叫我不要怕，她说那蛇是家神，说着就跪在地上向蛇磕头。等外爷闻声赶来时，蛇已经弯弯曲曲跑向后院去了。外爷说那是咬不死人的无毒蛇。后来外爷在我长大一点时说，渭北原上有两种无毒草蛇，一种是，肯在庄稼地里出现的绿身子蛇，并且蛇脖子上有红斑点的赤练蛇；另一种是，肯在黄土院落和黄土泥屋子里出现的黄色草蛇。

明白了家乡土地上的蛇是咬不死人的草蛇，也就对蛇消减了恐惧。再长大了几岁之后，就在上学路上常常看见横穿马路的过道蛇。后来上市城里的高级中学时，有一次，回家取馍，骑自行车走柏油公路，看见一条过道大蛇被汽车轮胎碾死，并挤射出蛇腹内的一只身体完整的死鼠。这时候我才知道，蛇食浑鼠。上完高中回乡以后，家里陆续殁了外祖父母。我决定扎根农村，上一辈子的“农大”。

有一天，我在责任田里锄草，同村老同学小峰用笼子提来几只小鸡放进我的玉米田里，说是借我的田地观赏小鸡吃虫子。

那时，支援新疆建设的国家干部，按有关政策可以带家属，并且可以照顾其子女当工人。小峰的干部父亲抓住机遇，申报带家属支援新疆建设。小峰养鸡不是为了过富裕的农家生活，而是为了玩耍消磨时光等待上新疆当工人出发的日子。小峰对我笑着说鸡是远古的一种鸟，被古人训化养成下蛋、长肉供人食用的家鸡。人类发展到一定程度，该还给大自然的活宝，应该放回。他说他放养鸡玩，就是想试试鸡有没有可能回归大自然，变回天上飞的鸟？说话间，一只小公鸡嘎嘎惊叫着与一条小赤练蛇对峙起来。小峰见此情景，惊喜哈哈的上前怂恿小公鸡啄食小蛇。我说快把它们隔离开来，小公鸡吃下小蛇会撑死的。小峰说不会的。果然小公鸡仗着主人的胆，吃下小蛇之后，不大一会儿就倒地死去……

小鸡拼死吃小蛇的实验证明，鸡是蛇的天敌有些勉强，但是鸡必定拼命要吃蛇，有蛇的天敌的天性。鸡属鸟类。大凡动物的同类都有一些共性。鸟类中有比鸡会飞而且更凶猛的有鹰、雕等大鸟。鹰、雕都属猛禽类鸟，这两种鸟一定是蛇的天敌。

自小峰去新疆当工人以后，我每天都留神村野，观察验证蛇的天敌究竟是天上哪几种鸟？可惜三十余年的农耕生涯过去了，我仍未亲眼看见蛇的天敌鹰、雕等猛禽扑食蛇的情景，但却几次发现蛇扑食动物的情景。

有一天，我听见土屋木楼上有老鼠的吱吱大叫声，以为两只老鼠打架，就提一柄短把炭锨，蹬木梯上楼。打算一锨把它们消灭掉！可是我上到楼边却发现，一只大黄蛇把一只大鼠盘卷身子中间……

另有一天，我发现一只过道鼠遇见一条过道蛇时，被蛇吓呆在路上不敢动弹。然后蛇就用长绳般的身子把鼠勒死之后，由尾至头浑吞下去。这次我忽然弄明白，蛇的没有皮毛的长条状肉体所起的作用就是恐吓猎物，从精神上先夺了猎物的胆。长有皮毛遮体的动物，或穿有衣服遮体的人，都因为虚伪，所以每次看见赤条条的蛇，都要被吓得胆颤心惊，呆若木鸡。人是会穿衣戴帽遮掩肉体，还是会耍奸藏丑的高级动物。人造出了“虚伪”一词说明有的人的处世行为“虚伪”。人还造出“杯弓蛇影”成语。所以人比其它动物怕蛇。可是鸡为什么不怕蛇呢？鸡属鸟类。鸟是天上飞的动物。飞在高处的鸟眼界宽，见识多。无论那种动物见识多了都会易生胆识。若以敢吃蛇作为胆大的“标准”，“人最怕蛇”的观点就是一个错误的观点。听说南方城市里的有的饭店把蛇肉列为高价上等菜卖。以人食蛇的貌似胆大的事实证明，人也是蛇的天敌。真不可思议，人体既然没有抗蛇毒的天然免疫功能，为什么还要冒生命危险与那些对蛇毒有天然免疫力的猛禽争当蛇的天敌呢？是为了显示高贵吗，还是出于品尝口味的贪吃肉食原因？

我不敢随便说别人的不是。面对赤裸肉体的蛇，虽然我也有些胆虚，但是对家乡的野生动物的好奇心促使我继续观察研究渭北原上的蛇。

自小峰去新疆当工人以后，我们的陕西渭北原上就开始兴起退耕还林的热潮。乡亲们都争先恐后地抓果品生产。我受他人鼓动，跟着潮流也栽培苹果树，建起果园。因为不甘心绝了粮食生产，我就在未打过农药的果园里间作套种粮食作物。一天新雨后，我独自一人在果园里套种玉米时，发现一颗苹果树下有一条赤练蛇正在由尾至头吞吃一只蛤蟆……

蛇扑食有害动物老鼠，有时候也令人遗憾地做几件活吞有益动物的坏事。据说南方山上的毒蛇常常会咬死一、两条人命。大概因为蛇有干坏事的一面，才有来自天上的天敌猛禽对其繁殖的限制，也有人干预蛇的自然繁衍。人有时也像蛇一样除了干好事之外，也会犯错干点坏事。按照做坏事必有天敌限制的自然法则，人应该有天敌。那么人的天敌是什么呢？是能咬死人的毒蛇吗？不是！毒蛇对人的危害只是偶然伤害人命，而人杀掉毒蛇头后，吃掉的毒蛇肉身的总数远远大于蛇伤人命的总数。人是万物之灵，其实地球上任何动物都不是限制人类生存繁衍的天敌。人的天敌是人对自己的行为限制的思想觉悟。而对于因缺乏思想觉悟而常干坏事的人的行为限制，只有由人民群众建成的国家的法律。我们知道人的天敌是自己对自己的行为的限制，再仰面看着天上的蛇的天敌鹰、雕等猛禽时，我们还能感觉自己天下无敌吗？

作者简介：

薛晓赤，男，身份证年龄1963年生，实为1961年生，陕西省兴平市南市镇北市村农民作家，咸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兴平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已在《辽宁青年》、《中华散文》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百余篇首，有数篇散文被《散文选刊》、《读者》等报刊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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