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行（组诗）
诗/犁铧
春风不度玉门关
春风不度杨柳枝、净水瓶，
不度一叶菩提；
十里桃花，与半遮的人面；
更不度玉门关，江南花。
却度来一张铺天盖地的素笺，
我得令用横逸的冷枝边写边行，
来不及叹息渐行渐远、马蹄声碎。
我写下太阳照不见的土地，
以及那土地上刮过的沙尘、呜咽；
写下龙马啸吟、银汉迢迢。
我经过邓林与夸父遗风叙别继续前行，
我从大地上捡起一把六便士，
顺便兑成月光的碎银买路通关。
当我到达玉门关时五花马已倒毙路旁
化为梅山，手中的枯枝开出鲜花；
月亮也回归千年的妩媚，
而春风依然说不度，不度。
大道行
脚下簇拥象形文字，越走越明快——
一步跨入一个王朝。
记不清皇帝姓甚名谁，
状元探花落入谁家；
但见魏碑、汉隶、虫篆——
一个个王朝的背影。
我从它们背上惶然踏过，
说不定哪一脚踢上昏君。
说不定遇上仓颉，把“我”重造——
除干戈，杀气；除自私，加以恩泽。
说不定遇上孔子、庄子、老子，
由路，而道。
孙山的惆怅，被隔岸唱花脸的喊破；
水袖绕过寂寥，草木上装重登舞台
上演一场春秋大戏；
偌大春天唯紫荆举着节操。
拐弯处，少年消失繁花尽头——
那以梦为马的回到故国。
我也将梦扶上马儿，
举起苏武的鞭子送它一程。
平衡术
她怕我信教，怕我与耶稣勾搭。
我说你不用怕，因为我还没想好。
要是我摇摆成了犹大，那些信徒不会放过我；
你也不会。我知道叛徒的后果。
在信与不信之间，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保持内心的平衡与神圣。
主在左，你在右。
中间是那颗怦怦跳动的宇宙之心。
我有时在宇里求索，有时在宙里打坐。
我首伸向日月，是根探针，
我的经络是光缆。
我伸展两臂，迈开双脚，
轻轻落在宽厚柔和的大地上；
仓颉就巧妙地构思出了
一个“天”字，人立在“太阳”的中央
完成“天人合一”，顶天立地。
人是《易经》里长出的蓍草，
风吹草动，“时行时止”；
“头顶三尺有神明”，
看天行事，“尚于中行”。
当雷电闪过，光告诉我，“人即仁啊！”
我伸出的两只手，始终不愿再回人世，
变成了一白一黑的两条鱼；
在浩瀚荒凉的宇宙中抱团取暖。
启目是白，合目是黑。
言词的土著
有时，言词是沉默的，
呈现土著部落黝黑的面颊。
我上演恶作剧——
梳理或拔除酋长
头冠花哨的翎羽；
这样，我就会被驱逐；
与阴暗之词为敌。
走向漫无目的的丛林，
与野兽为伍。
我亲近他们，交换原始之词；
我把所有的象声连缀成语言，
存续神秘的隐喻。
我憎恶鹦鹉，我的部落
只有一种语态——吼叫。
我把形容、虚词干掉，
我是实词的土著。
我的部落没有语言——
词不达意，你们从支离破碎中提取句子。
我比巫师沉默，
我喜欢他伸张的祭祀。
灵歌不是灵魂弥漫的烟雾——
我用心灵歌唱，舞蹈；
我是火焰纵跃的鹿。
我有间红房子——言词梦寐的暗室，
我用迸流的血冲洗。
我模仿星芒矫正宇宙失真的罗盘；
我旋转，围绕良知的中心。
我闪烁其词，在鹿的闪躲中；
我的徒劳得到认知。
我仍处于混沌，不曾逃逸。
我没有主张，我的主人折射我。
瓴
向东是大海，
向西是高山、荒原、落日。
我在中间
摆放两只鞋子，
随它们指向任何一方。
逐鹿的变为鹿、青牛、公羊；
我是易推演的盘沙
是不曾圆的圆缺，尘沙聚起的瓴。
若以此照见自——我，
众神也会仰望。
拱起神兽之脊
倾泻荒原，我是
落日不曾照见的过往。
作者简介：
王子荣，笔名：犁铧，已出版诗集有《黑玫在燃烧》（汉英双语版）等三部，诗歌选入若干选集和年度选本，被评价具有魔性、金属的质地。诗观：道之不存，诗之焉附。“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诗作百位最具潜力诗人，泸州国际诗酒大会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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