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段时间,脸火烧火燎的疼,那是现实给我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2022年11月底,我有感而发写了一篇题为《直面无奈 从容自信》的文章,主旨是:我骄傲我是中国人!当西方世界在疫害攻城略地的肆虐中纷纷沦陷,数以万计的生灵零尊严的萎靡成泥,“万户萧疏鬼唱歌”时,而我们却用三年的时间诚笃如山地践行着清零政策,众志成城地坚守着防疫阵地,毫不懈怠的维护着人民的生命健康,感佩之下写文直抒胸臆。文章发出,爱党爱国的热情助燃了各位读者朋友,几天内阅读量竟有五千多人,并纷纷为我们的防疫政策留言点赞。
颇有戏剧效果的是,一周后,我们的防疫政策也来了个反转型的调整,与西方世界接轨了:不管啥人不再管控,有病没病皆可自由流动,不再看什么健康码,也不再做什么核酸检测。疫情放开的第四天,也就是2022年的12月11日晚,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疫害狰狞地拥抱了我,我开始中招发烧,全家无论老少、也不管上班的守家的接连发烧变阳无一幸免。我仿佛被生活的过山车抛掷出规,产生无依无靠的抛弃感和无着无落的虚空感,身心疼痛不已!
我一时懵懵懂懂、昏昏盹盹,如梦似醒、若梦若醒 ——激流汹涌诡谲莫测的生活大潮裹挟着我这个生活的走卒,令我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如处梦醒之间。
我坚信,防疫政策的操盘者一定是经过周密地科学测算,反复慎缜地推演,审时度势地权衡才下决心调整防疫政策的;我也坚信,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党、我们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各级政府,一定做了有条不紊层次部署、周密安排级级动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厘清国际形势、把脉民情民意,睿智政治经济需要、摸准疫情变幻走向,令人民心知肚明、心悦诚服,做好了思想和物质上的应变准备;我还坚信,各级以人民为江山的公仆们,一定用脚步丈量了自己辖区的一亩三分地,一定用真情去体谅和感悟了自己的父老乡亲,一定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去书写着行为的答卷。
可惜,我感知甚少!
我不知道是现实的混沌给了我混沌的答案,还是我老得混沌不堪而混沌了清明的现实?
我只是社会底层的一芥草民,只是个有着50年党龄的基层党员,站位太低,知道太少,政治舞台中心那些为国家殚精竭虑踔厉奋进的身影,我都是从电视的新闻联播上看到的;党和政府的声音我也是从CCTV的主流媒体上听到的。可是,我已经有三个多月看不上电视了,我无法与现实接轨——据说,县城要搞什么文明县城还是什么卫生县城创建,乱七八糟的网络线路有碍观瞻,被清除掉了,从2022年9月电视就没有了信号,彻底屏蔽了我与现实对接的窗口。
国庆节,天安门前的喜庆气氛我没有看到,我党的二十大的热烈宏伟我无法感知,我党第三代领导人的逝世我道听途说......每个时间节点我都给管电视的打电话,乞求说,断水断电断网络这可是个敏感的政治事件啊,抓紧修修吧!接电话的女人似乎认识我,对我很客气,每次都说我就催我就催,给你登记了。我怕春节晚会看不上,最近又催 ,她无奈地说,改革了,网络公司成企业了发不来工资,布线的工人们也“阳”了干不成活......
无奈中,我只得扒拉手机,可手机上传递给我的不是春天的绿色,大抵是冬日的荒芜——亲朋好友举家变阳;医院人满为患连外科的走廊都住上了内科病人;几个熟识的朋友比我都年轻可这次陆续走了;我在市里工作的一位高中老师走了,市里殡仪馆排不上,只得拉到县城火化;12月份,共和国连续痛失多位院士,清华北大几十名教授密集去世;一柄达克摩斯之剑悬在头顶,阴性的忐忑恐慌、阳性的煎熬难耐,人人备战现实、个个失落焦虑,似乎到处北风潇潇、寒冷袭人。
也有的相争相嬉亦谐亦悲地发着调侃:为了避免感染,单位把阳性人员集中一个办公室称为阳间,把阴性人员集中一个办公室称为阴间,有人找领导办事先打电话问领导在阳间还是在阴间;还有个别自媒体在莫名其妙喧嚣繁华,拊髀击缶歌飞扬,不知所以然地洋溢着洞房花烛般的喜庆气氛;也不时有专家用假模假式的智慧昭示自己的博学和济世救人的悲悯,有专家说新冠肺炎形同流感,阳后三到五天就可转阴痊愈......
我们有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国土,有56个民族14亿人口,一个专家就能一言以蔽之的涵盖、指导所有?
滚滚红尘中,不但有买办性的金融寡头、富可敌国的垄断性资本家,也还有鸡刨食般的推车挑担之辈,不但有香车阔宅权贵富豪之人,也还有鳏寡孤独和陋巷暗娼街头流莺,一个专家又如何能一刀切般的包治百态之众?我不是不信专家,我只是怕专家万一被利益集团绑架误导了大众,专家只能是决策者的参谋绝不能替代政府左右引领防疫大局,我是更信赖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主流媒体啊!
我这次变阳,似乎一下子老了多年,绝不像专家说的流行感冒而已,二十天过去了,我仍然脚步发飘、乏力胸闷,再无了往常的精气神。好在亲情如火,暖心暖肺——兄弟亲如手足嘘寒问暖相互关爱;子女婿媳孝顺有加、孙辈男女可心宜人:争相买蛋买肉购粮送奶,药物齐备杯水于前,家和如春共御疫害......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亲情最可人啊!
但长期宅家,电视看不上,手机不想看,连过去手不释卷的阅读习惯也被病魔咬噬净尽,天天吃饭睡觉晒太阳,百无聊赖,一副等死的姿态。生、死乃生命的组成部分,出生入死亦是生命的本意所在。我不怕死,但等死的过程却太过无聊。
我想放纵自己做几场好梦,耽于梦境、沉湎于梦的麻醉,浪掷光阴规避现实,岂不美哉?但自己又天天处于梦醒之间,美梦又任何光顾于我?游侠淳于棼的南柯一梦、卢生的黄粱美梦是如出一辙的富贵梦,到头来美梦终是醒、浮生皆是空啊,我一个老朽之人不做也好;江淹梦笔这样的梦与我也无干系,江淹做梦有人收回他的五彩笔,从此江郎才尽再也写不出好文章来,我只是个文学爱好者,舞文弄墨也只是有感而发不吐不快,毫无名利之虞,吾本无才何谈才尽?李白梦见自己笔头生花才华如瀑,妙笔生花的美梦当然好,我一个患病之躯岂会有此机缘?12月26日是毛主席129华诞纪念日,我早早午休,想梦见毛主席,看他老人家是如何征服自然,用气吞山河的如椽之笔续写《送瘟神》新篇的。也许想念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太多,挨不住我,我终没有梦见......
文学是苦闷生活的救星——我坐到电脑前,敲击键盘。妻子追过来爱怜地质问我:“屋里恁冷,你不要命啦?命比啥都重要!你又瞎写啥哩?”
我瞪她:“我能瞎写啥?我不是宣传部干事,写不来表扬稿,能写害病很美?写害病能刺激经济?我一个患病的老朽呻吟几声都不行吗?”
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那些爱好当官的弄权者是不待见我的文字的,他们不喜欢我说真话,更不喜欢我替老百姓代言。我盯着妻子的脸庞,想从中找出一块没有皱纹的地方,我失败了。我看着她佝偻的身躯,把戗她的话又咽了下去。
妻子说得对,家里没有暖气,冰八十凉寒气逼人,阳后的老人怕冷,春天来了就好了——
春天还有多远?
春天在哪里?
在醒时?
在梦中?
还是在梦醒之间?
2022年12月31日16点6分于县城翔梧路宅

作者简介:段文明,洛宁县涧口乡人。高中“老三届”回乡知青。36岁前当农民,上大学后干过小官。钟爱文学,河南省作协会员,出版有随笔集《岁月如歌》上下集、中短篇小说集《残缺》、中篇小说集《不仅仅为爱》、散文集《边走边唱》,作品曾多次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