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马（组诗）
诗/陈思侠
西湖
春风拂柳，白云转山坡
一河碧水，流向水峡口
欧欧欧，一个荷锄的人
把一群羊撵上河岸，曲曲菜已打开黄花
逆光看去，像有十万颗太阳手挽手歌唱
他把手搭在额头上，思量了一下
又把手伸进河水里，测量了三春的体温
荷锄人沿着河岸，内心里水汽氤氲
这一年水量充沛，一定是个好年景
有得巧手裁，必有织锦美
他牵着西湖，在天地间
走的淋漓酣畅，在春风抬头的地方
像一朵浪花，欧欧欧
灌进了密密的嘉禾帐
月亮湾
云端来的疏勒河，在此歇一口气
一窝卵石，都翻了身
河滩上红柳栖身，青石盘中落了
几枚红枣，这让昌马盆地的风气
有点甜。几只斑头鸭有点醉氧
在早春的水面上，做机械的褪氧运动
一只散养的老母鸡，在河滩上吹口哨
一二一，一二一
黎明觉被打扰，一只鱼愤怒地跃出水面
它喊了一句，疏勒河风生水起
这肯定是一句至理名言
破折号画成了弧线，不过来不及注释名字
一河的浪花，呈乱云
温热的河水里我摸到一块奇石
上书歪歪扭扭几个诡秘数字：三四五
像月桂树十五夜的高度
再看斑头鸭，已掠过水面远去
它们不动声色，仿佛揣了更多梦想
水峡
右手的断崖上，门洞相接
蜂巢状、莲花状，是佛的领地
左手下指，再下一点，流水静谧
是一座雪峰融化的水滴
30年前，临近黄昏时
我听到一滴水，唱了一折拉魂腔
冷艳，决绝，像送走一个亲人
而水峡，送走了一滴水的花轿
没有礼花和热闹。一切从简
这时候斯坦因笔下的韩家庄
没有庄园的轮廓，仅剩几间土坯房
水影里光影里，恍若隔世的车马店
昨晚的骆驼客，打了第三张欠条
店家内心凄惶，这事逢人就讲
石窟，黑越越的破败
横看，是连片的烟熏污迹
竖看，是泛碱的悬空墙皮
原来历史真相都摇摇欲坠
叹一口气，就打算说：我没来过
天生桥
天堂的梯子。如果在左岸
皑皑积雪的祁连山，是走出光影的灯
在右岸，几只天鹅滑翔，会让你变轻
成为飞越山水的月亮
一群牛羊穿桥而过
带着尘世的泥土，和移动的帐篷
滚滚的奶茶的味道
据说过桥的人，都不再回望故乡
据说过桥的人，都藏了一生悲凉
那一年我在桥边，过还是不过
纠结了一个夏天
从枯水季到行洪期，背负的包袱
像一座雪峰，它高过我的梦
又低于凡俗的生活
河岸村
三棵杏树开花，一院子香
三个小儿辩日，无休无止
河岸村就是一个葵盘
牛羊抬头，都有镶嵌的回忆
穿山越水，咀嚼清爽的彩虹
俯首草甸，饮下大地的甘霖
胡麻节节攀高，扬花灌浆的夜里
两根烟杆对火
两块地被水漫过
一盏马灯，绕过了村庄和田园
像一个深情的布道者
打碗碗花绊住了脚。日子
总有停下的那一刻，时光慢，影子长
更远的路上，你会抬头
看见河岸村，是心形的姿态
护着一河水，入了秋天的锦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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