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灯》

第三章 蹉跎年华（十二）

乃文由家返校不久，白喜林又约他进京。他说:“上次差点饿死在北京，你们想去你们去，我是不去了。”

白喜林说:“上次去的仓促，不了解情况，这次不一样了。上次是为领像章，这次去是毛主席接见。听北京回来的同学说，冶院的红旗造反团在冶金部招待所设有联络站，专门负责接待安置冶院赴京学生食宿、交通的。只要在红旗造反团服务组开个介绍信就可以了。这次除毛主席接见，还可以补补上次的遗憾:去北京的名胜景点看看。机会千载难逢，你不去我们明天可要走了。”

冶院在冶金部招待所设联络站，乃文也听说过，若真如他所说，倒是可去，不会有上次饥饿的尴尬。再说，这是毛主席接见，真是千载难逢，他同意去，叫他们去开介绍信。

这次进京，大姐给他20元，他接了10元，一路和到京后，在花钱上心里有了底气，也不那么寒酸了。他们在冶金部招待所安置好后，就按冶院驻部联络站江卫东同学给的北京市交通游览图，开始逐个落实了。

他们第一站就是游故宫。他们在天安门下车，花一角钱买了张天安门、故宫游览图，按图索骥，几个同学就一路行动了起来，天安门:1949 年十月一日的开国大典在这里举行，天安门是新中国的象征。雄伟的天安门城楼坐在高高的基台上，下边五个城门，中间城门的上方，悬挂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对着天安门城楼的是天安门广场。广场北起天安门，南至正阳门，东起国家历史博物馆，西至人民大会堂，可容100万人举行盛大集会，是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高大庄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这里是无数重大政治、历史事件的发生地，记载着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也是来京游客不可错过的地方。乃文站在金水桥上，眺望着五星国旗、雄伟的纪念碑和如蚁涌动的人群。

回想着所知的历史事件，身子好像走入了深邃的历史隧道。……这时白喜林来拽了下他的汗衫:“走，看故宫去。”他们跟着如流的人群，进入了天安门的中门。

故宫的简介图上写着:它是古代最大的皇家宫殿建筑群。始建于1406年，完工于1420年。这里经历明清两个朝代24位皇帝。占地7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5万平方米，房屋9999间。施工征用全国著名工匠10多万人，民夫100多万人。所用材料来自全国各地。宫殿所在地域称皇城，东西宽2500米，南北长2750米。皇城由高大的砖墙围起，四面开门:东是东安门，西是西安门，南是天安门，北是地安门。皇城之中是紫禁城，也叫宫城，南北长960米，东西宽760米。宫城四周是砖砌的高大城墙，四角有造型美丽的角楼。

城墙四面开门:东是东华门，西是西华门、北是神武门，南是午门。午门建在高峻雄伟的城座上，下面是门道，气象威猛森严，是献俘、颁诏的地方。紫禁城分外朝、内廷两个区:外朝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有大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个大殿。太和殿建在高大洁白的汉白玉台基上，这种按一定规制精雕细琢的台基称“须弥座”。前面是3万平方米的广场，可容万人聚集和陈列各式仪仗。广场东西两侧有文楼、武楼。

广场前门是太和门，门前有金水河，跨河有五龙桥。主殿太和殿是重檐庑殿式，总宽64米，进深37米，高27米，台基高8米，体量宏伟，造型庄重。殿前开阔的台基上，放詈了铜鱼、铜鹤、日晷、嘉量等。这里举行的庆典仪式是最隆重的:登基、元日、冬至、朝会、庆寿、颁诏等。

太和殿后面是中和殿，是皇帝在大朝前的休息处，它后面是保和殿，是殿试进士的地方。二殿体量较小，均比太和殿低一级。外朝三大殿后面的乾清门，是外朝和内廷的分界处。

内廷是皇帝的生活区，主要建筑从南往北依次是:乾清宫——皇帝寝宫；交泰宫、坤宁宫——皇后寝宫，东西两侧是东六宫、西六宫，是嫔妃居住的地方。再往东是宁寿宫，是乾隆为自己退位所建的一组宫殿。再往西是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宫城最北是一处御花园，园中有钦安殿。这里有苍松翠柏，名花异卉，怪石假山，泉水喷珠，是皇宫内最优雅清静、自然舒适的地方。

他们从天安门进来，一路走到此处，看的眼花缭乱，思绪万千，身心疲惫，肠鸣腿软。他们随人流走出地安门，想买点吃的，却找不到一个可填饥肠的食点。乃文说:“太阳已偏西了，快回招待所吧!”

王强说:“回去恐怕也过饭时、没吃的啦?”

白喜林说:“没关系，我让江卫东把上午的饭菜打出来了。”

第二天，同学们自动分了几组:有去八达岭看长城的，有去明十三陵的，有去清东陵的。乃文和白喜林、李志伟、王强4人，带了几个馒头，要去颐和园和北京动物园，享誉中外的颐和园，始建于乾隆年间，原名清漪园。

它占地4千多亩，主体是万寿山和昆明湖。昆明湖南面有一瀛台，据说是当年慈禧囚禁光绪的地方，现在被北京体院的红卫兵洗劫一空，只剩空壳了。

湖北岸是弯曲画廊，其雕梁画栋上多留有破“四旧”的痕迹。画廊的北面是雄伟的万寿山。依山就势而建的一群金碧辉煌的楼台殿阁，高大的佛香阁是全园的核心建筑，在佛香阁的高台上俯瞰昆明湖，湖上有一条西堤，堤上有造型优美的六孔桥，湖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岛。

整个颐和园的湖光山色，既有令人陶醉的自然美姿，又有梦境般神奇浪漫的神韵，宛若仙山琼阁的画卷。可惜的是到处都留有破“四旧”的斑斑痕迹。他们听说当年誉为文小姐、武将军的丁玲就住在万寿山上，一打听才知道她五一年被打成石派，送东北劳动改造去了。

万寿山的北边是山后湖景区，是一个幽静深邃的园林佳境。后湖的水面狭长，时宽时窄，收放相济;两岸是山，林木葱郁，给人一种身在深山峡谷之中的感觉。因他们还要去北京动物园，只好留恋不舍地缓慢下山。

北京动物园是个综合性动物园，约有九百多个品种，上千亩的面积。他们在这里看到了斑马、长颈鹿、红毛羚羊、河马、鳄鱼、熊猫，“鸟国天堂”里的众多飞禽，还看了猴子骑车、大象吹口琴，熊猫玩大木球等精彩的动物表演节目。两幕惊悚的场景至今仍让人心有余悸:一幕是动物饲养员地一只活羊推人虎山，羊摆着屋巴还没愣过神来，就被一只饿虎扑上去，衔住脖子，剧烈摆动，接着其他几只一齐扑上去撕扯抢食，一会儿功夫把只活羊撕拽的首身分离，肠肚撒地，血糊溜啦的，一副弱肉强食的血腥场面，让人心惊胆战，不忍目睹。

另一幕是饲养员把一头活牛推人狮群，一只狮子上去一口咬住脖颈，两只前爪紧扒在牛的前肩部，几只小狮扒在牛后腿上撕咬，不一会儿老牛不堪重负，侧倒在地，狮群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扒乱咬，撕开生的肚皮，鲜血奔流，歪头咀嚼美食的狮群嘴角淌着红血，哼哼哼地叫着。可怜拉了一辈子犁，吃了一辈子苦，为人民服了一辈子务的耕牛，最后竟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不能不让人寒心。

一会儿，享受过美味的狮子，有的在舔食地上的血渍，有的用爪子抹拉着口舌，清理着嘴脸……

晚上，他们正在议论第二天的行程，联络站江卫东来说:“明天有三项安排，一是去北大看聂元梓组织批斗黑帮和反动学术权威的大会；二是去清华园看批斗王光美大会的盛况；三是到府佑街去看揪斗刘少奇火线。后天在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检阅，检阅后就可以返回了。"

北京大学哲学系讲师聂元梓等人写了张大字报《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矛头直指北京市委大学部和北大校党委，称北大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顽固堡垒”，党组织是“假共产党”，号召群众起来摧毁“黑组织”、“黑帮”。此大字报经毛主席批准在《人民日报》发表，并配发评论员文意《欢呼北京第一张大字报》一时间，北大成了文革的先锋，机关、学校、工厂、军队都派人到北大参观学习，校园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他们到时，聂元梓们正在大操场批斗宋硕、陆平和众多知名教授，挂牌的，戴高帽的，剃阴阳头的，在台前跪了一大片。台上揭发、批判发言的人口冒白沫，说到激奋处，就跳下台来对“黑帮”拳打、脚踢、搧耳光。会场打倒“黑帮”、“走资派”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乃文心里对冶院批斗、毒打、逼死教授的做法很长时间想不通，今天才知道这是中央的部署，究竟为什么，他也不明白。这时白喜林拉拉他的衣襟:“走吧，去清华大学看批斗王光美吧!”

据说文革初期，中央向清华大学派工作组，王光美是后台，在全校组织批判斗争蒯大富等同学，要打他们反革命分子。后来毛主席说工作组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要全国的工作组一律撤出，并对其错误进行批斗。蒯大富等人成立“井冈山造反团”，对工作组的成员进行了反复地批斗。

这天，井冈山造反团把王光美揪到清华园，进行批斗。他们把身子紧裹旗袍、脖子挂乒乓球项链的王光美，从台后把到台前，给她提了许多问题，她闭口不答，会场处于长时间的僵持状态。台下“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王光美不投降，就叫她灭亡”的口号，如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此起彼伏。

这时，从高音喇叭里传来了江青的声音:“蒯大富呀，听说你们把王光美揪过去啦?”

蒯大富:“是啊，她欠我们清华的账太多，我们要叫她还。”

江青乐的嘎嘎直笑:“蒯司令，你一不准打，二不准侮辱，要文斗，不要武斗。总理不放心，叫我给你打个电话，批斗完就把她交孙岳秘书带回去。”

蒯大富:“敬爱的江青同志，我们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办。”

他把麦克风对住王光美:“打你没有?”

王光美:“没有。”

这时台下喊声四起:“王光美，必须老实交代所犯罪行!”

“她不投降，就叫她灭亡!”.……

这时王强从人群里挤过来:“我们走吧，去府右街看揪斗刘少奇去!”

中南海的西门正对府右街。几百个单位在这里搭满了帐篷，人群拥挤得水泄不通，这里成了红卫兵的海洋、帐篷的世界。数以千百计的高音喇叭一齐开动，昼夜喧嚣，闹得中南海机关和周围居民，根本无法办公、休息、生活。

安徽省委书记李葆华、八机部党组书记黎玉，纺织部部长钱之光等等一大群所谓的“走资派”、“黑帮分子”，项挂牌子，头戴高帽、低头弯腰地站在“揪刘火线联络站”台前的烈日下暴晒。有散发传单的，有刷标语的，有声嘶力竭宣讲的，有朗读“炮打司令部”大字报的，有要砸烂资产阶级司令部、把刘少奇揪回去批斗的……这里成了全国各地革命师生和北京红卫兵狂热的海洋。

陈伯达、谢富治、叶群等中央首长，站在卡车上，肯定了大家的革命行动，答应让刘少奇写检查见报，向全国人民认罪;让中南海的革命群众对“刘、邓、陶”的批斗现场拍成纪录片，放给大家看。要求各单位立即拆除帐篷，回单位进行大联合“就地闹革命”,“就地斗批改”，“抓革命、促生产”。对个别单位不愿拆帐篷、撤队伍的，陈伯达严厉地说:“中南海是毛主席、党中央办公的地方，若再这样下去性质就要起变化:丑化领袖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给文化大革命摸黑，走向革命的反面去。毛主席明天要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红卫兵，大家赶快回去准备接受伟大领袖的检阅吧!”

天刚蒙蒙亮，四面八方的师生队伍，高擎着红旗向天安门广场云集。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时，《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航手》等革命歌曲响起，广场成了一片歌的海洋。

歌声伴着国旗徐徐升起，五星红旗在空中随风飘扬!接着，不同地区和单位的群众，围起了许多圆圈，开始作“五首先”，高呼忠于毛主席的革命口号。

上午10点钟，毛主席、林副主席、中央领导，中央文革小组成员，身着绿军装，臂戴红卫兵袖章，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手挥帽子，来回走动，不停地高喊：“人民万岁!”，林副主席高举“小红书”，不住地高喊:“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天安门广场的革命师生像炸了锅一样，高挥着“毛主席语录”，声嘶力竭地高呼:“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伟大的毛泽东思想万岁!”“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敬爱的林副统帅永远健康!”……乃文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毛主席、林副主席和这样多的中央领导人，心情十分激动，与众多青年学生和革命群众一样，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欢呼雀跃，不停地高呼口号……

接见结束了，革命群众久久不愿离去。学毛著积极分了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高台上，对着麦克风讲活学活用的心得、体会、收获，表忠心!有的发表了长篇的“忠”心誓言，仍觉意犹未尽，便解开上衣纽扣，露出了别满金光闪闪的毛主席像章的胸膛，声泪俱下，不断振臂高呼;“誓死保卫党中央!”“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激动的热泪横流，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百万人的广场上跳起了“忠”字舞，舞步翩翩，蔚为壮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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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卫冠武，男，汉族，1943年元月生，东关村八组人，家住担水堂后祖师阁前。1969年西安冶金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安徽省马鞍山市中国第十七冶金建设公司，任工程公司副经理，副处职务。后调入总公司劳资处，先后任副处长，处长十多年，高级工程师。2003年在劳资处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