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味童年时的年味
作者/而然
播音/月娥
家庭越拮据,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他就越期盼着过年。因为他有机会获得新装;因为他可以尝到平日里难以尝到的鱼肉蛋;因为他的童性可以得到最完美的释放……

农村的年最有年味,可能是因为年的胚胎始成于农村吧。我小时候的农村虽然很贫穷,但年俗却很丰盈。
比如头农历的腊月二十三要熬制灶糖,为的是供奉灶王爷,好让灶糖粘住他的嘴,以免他上天向玉帝说坏话。殊不知,当大人们刚刚把灶糖供上,香还没燃完呢,我们这些孩子便会趁其不备,翘着小脚,偷偷地把手伸向了佛龛……
比如过完“二十三”要扫尘,把一年的晦气都扫掉,以迎接好运的到来。为啥要过完“二十三”才扫尘呢?因为怕迷了灶王爷的眼睛,过了“二十三”灶王爷就上天去汇报了。
比如“二十三”就要把面发,然后好蒸馒头。因为各家都供有神灵的牌位和写着祖先名字的挂轴,过年是要用馒头给他们上供的,以求他们对世人的保佑和庇护。
比如年三十的午饭前,必须把事先求人写好的“对子”(楹联)以及像剪纸一样的五色挂帖贴到它们应处的位置上。

旧时的门大多是两扇对开的,挂帖需对称地粘贴于两扇门的门扉中间。室内的中柱上往往还要贴“宜入新春笑哈哈……”之类的春条。后窗的上楣要贴“抬头见喜”,室外的粮仓要贴“堆金积玉”、“五谷丰登”,水井贴“青龙大吉”,猪圈和鸡窝分别贴“肥猪满圈”、“金鸡满架”。还有许多大小不等的“福”字,要倒贴于缸罐和箱箧之上。就连大门外的树干上都要贴上“出门见喜”的小条幅。于是乎打浆糊的、端浆糊的、刷浆糊的、指挥调正的,全家上下忙得不亦乐乎。贴后静赏,真是珠光宝气、瑞彩千条。
其实我最喜欢的贴物是年画,当鲜艳的年画被粘贴到了用报纸糊的墙壁上时,那才叫蓬荜生辉呢。画的内容大都是神话或历史故事,有“追鱼”、“麻姑献寿”、“宝莲灯”、“鲤鱼跃龙门”、“樊梨花”等等,此时斜倚于火炕之上,嘴含着一分钱两块的年糖,眼赏着五分钱一张的年画,耳听着爷爷奶奶们讲画里老掉牙的故事,那幸福劲儿简直难以言喻,殊不知更快乐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我们男孩子不喜欢长时间地呆在屋子里,尤其是“三十”晚上,所以每逢过年都会自制一盏小灯笼,那个时代是很难买到灯笼的,即使买到也很昂贵,过年能挂起灯笼的人家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只能自制。我们的灯笼是用罐头瓶子制成的,先按瓶子内径的尺寸折一根长短相宜的秫秸,于中间倒插一颗铁钉,以作插蜡之用,然后把秫秸塞入瓶的底部压紧,再用铁丝把瓶口捆绑成提梁式,还需削一根尺许的小木棍,将其一端固定于“梁”的中间作手持之用,如此,点燃蜡烛后,我们便可以秉烛夜游了。仨一伙俩一串,走街串巷,每人的兜里还揣着几颗小鞭儿(小爆竹),时不时地掏出一颗,用灯火点燃后迅速地抛向远方,那感觉就像电影《小兵张嘎》里嘎子炸掉炮楼一样的得意。

时过境迁,那个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由于卫星飞船的上天,人们已不再相信神仙了;由于有了电视“春晚”,人们已不再喜欢接神放鞭了;由于有了智能手机,孩子们已不屑于除夕的夜晚了;由于大都住上了楼房,已不适宜东邻西舍串门拜年了;由于鱼肉蛋已不再稀罕,平常的日子已等同于过年了……年味就这么渐渐地变淡了,随着一曲《难忘今宵》的奏响,不禁引发了我万千的感想……其实“淡”也未必就是一件憾事,比如一棵蓬乱的树,枯去一些旁逸斜出的枝叶反倒会使主干更健康、更挺拔、更清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