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灯》
第三章 蹉跎年华(十一)
这些天心跑野了,也无心学习了,想借学生大串联,交通、食宿免费的机会,到处跑跑看看,无事时打打篮球、逛逛街。这天学校来了几个北京的学生,胸前别着一厘米直径的毛主席像章,大家都围过去看。北京的学生很自豪地说:“天安门广场发的,免费不要钱,到场的人人有份。”
李宪洲说:“我们上北京去领像章吧,还可以到首都看看。”刘舜林、李志伟、陈尚文、肖利英和卫乃文都同意。乃文又到四班找了老乡阴珰珺,谁又到五班找了朱自常、杨文成、高顺同学。他们都戴着红卫兵袖章,在食堂买了些馒头,在西安挤上进京的火车。火车上挤得水泄不通,座位上下,行李架上,过道里,厕所里,到处都挤满了人,空气污浊、汗臭味扑鼻,令人作呕。大小车站都停车,车窗成了乘客上下车的门,车站一派混乱。他们两天后来到北京车站。
北京车站也是人山人海,乱哄哄的。进站口身着绿军装的红卫兵排成两行,中间是一长串衣服褴褛不整、打着简单行李、愁眉苦脸的人,有的老伴相牵,有的中年搀着老年翁妪,有的扶老携幼,一步步向前挪动。红卫兵的皮带在他们头顶上撩挠着,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一白发冗长的老人,身子一趔趄倒在地下。走在前边的小孙子折回身来拽扶,口里说:“爷爷,你咋着啦?”过来几个红卫兵一脚把小孙蹬倒在地,举鞭要打,老人爬过来把小孙抱在怀里:“打我别打他,我有罪他没罪……”
何嘉林过来拉住乃文:“这是驱赶'五类’分子,快走!”他随他扭身走去,但心里还在想:西安、永宁驱逐“五类”分子,北京也在驱赶,而且比下边都厉害。“五类”分子有罪,难道他们的儿孙也都有罪?这不是基督教的原罪说……
大家走出车站,外边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尽是来京串联的学生。
王强说:“赶快想法买点吃的,带的馒头早吃完了,肚里哇哇叫,前心贴后心的。”
李宪洲说:“这里的饭店怎么都关着门?”
刘舜林说:“历来是车站码头食宿紧张,咱们乘车到天安门,一可领像章,二可买吃的。”
李志伟说:“我观察公交车几分钟一趟,随便上,不要钱。”说着过来一辆公交车,大家慌忙上去,到天安门下车。
天安门广场的纪念碑高高矗立在中央,四周几列长长的队伍,都是领像章的。
高顺说:"咱们一队排个人,其他人去想法弄吃的,肚子实在饿的慌。”
大家都同意他的意见,当场确定卫乃文、阴珰珺、杨文成、李宪洲四人去排队,其他人去买吃的。
乃文说:“买着买不着一个钟头内都得赶回来,不然错过了领像章,还得从头再排队。”
大家按时回来了,但都没买到吃的。他们插在排队人的前面。像章发得很快,不一会儿大家都领到了像章。高顺问:“哪里有厕所,我尿憋得慌!”
王强说:“走,观礼台那边人少。”
杨文成说:“我也去。”
他们来到观礼台与天安门城楼结合处,高顺刚掏出家伙,过来俩便衣警察:“你干啥?”
高顺一看,说:“不干啥。”
警察:“你掏出那干嘛?尿泡不是?”
高顺说:“不是。我掏出来看看。”
警察:“那有啥看的?”
高顺:“看看犯法吗?”
一警察说:“走吧,走吧!”
另一警察说:“这里可不能尿。”
警察走远后,王强,杨文成挡住外人视线,高顺哗哗尿了一地,王强,杨文成也尿了。他们一说,众人笑得肚子疼。
肖利英着急的说:“别笑了,赶快想法找我们的吃住吧。”
肖利英同学是四川广安人,她说:“我姑妈早年在邓小平家当过佣人。解放后邓小平在北京当大官。今天咱们来北京遇上困难了,去中南海找找邓小平伯伯,说明情况,让他给咱们解决食宿问题。”
乃文说:“那是陈年老事,说不定他早忘记了。再说,你姑妈又不在北京,中南海也不是随便进的,弄不好弄一个'冒认皇亲’,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哭着说:“那可咋办呢?我饿的眼发黑,晚上又没地方住,我们总不能成为北京街头的饿殍野鬼吧?”
李宪洲说:“我们人多,吃住都不好解决。我看不如自由结合,分头活动吧!北京名胜景点很多,可以去看看。”
王强说:“我赞成。我们可以分头到接待站去排队,他们总不能让我们露宿街头,那也太不雅观,影响首都形象。”
卫乃文与阴珰珺商量:“去找老乡李原生,大姐说他是从西安调农业部的。农业部在火车站东北不远,也就三二百米。他若能帮忙解决食宿,咱就多住几天,否则咱搭车回永宁老家一趟。”
她同意。他们俩就回到火车站,去农业部找到李原生。他个子不高,身体胖胖,一个白面书生。乃文说明情况后,看他面有难色,就说:“我们打算回永宁一趟,看你跟你利祥叔捎啥不捎?”
他说:“不捎啥,去年回去安葬母亲,完事我把爱人也带来了,老家也没人了。回来时我给利祥叔留了笔钱,可能还没花完呢。”
这事乃文知道,他妈宋六真来北京住了些时,回家在洛阳下车,死在了一个亲戚家里。他回家处理丧事,家里人嫌他平时太抠门,利祥一不让尸体进院,二不组织致丧人员,三没人给打墓,四不让入老坟。还是王范他舅家来人,挨门给邻居磕头谢罪,拿出三百元交账房,供其支销。事毕回京时,他舅借给他三百元,交利祥给他圆了场,这才让他带上爱人回京。他爱人叫梁党,人高马大,能吃苦会干活,人很好,但是受了婆婆六真一辈子气。
六真那次来京,本该把党带来,可是她不让她来。这次丧事完毕,没人阻挡了,他就把党的户粮关系都办过来了。
乃文说:“党嫂和娟她们还好吧?”
他说:"她和孩子们都好。我们住的离这儿太远,你们安置住了,我带你们去家看看。"
乃文看他帮不了忙,就说:“不啦,我们马上要搭车回去。"
这时他才想到珰珺,怕他误会,说:“她叫阴珰珺,王范街的,前年我们一起考的西安冶院。”
原生啊了一声,是释去了疑问,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乃文没去多想。但他有句实在不想说,又不得不说的话:"北京没有卖吃的,我们有粮票有钱,麻烦你在伙上帮我们买几个馍吃?”
他说:“部里食堂停伙,我来时在家带了点干粮,你们带上吃吧。”
说着在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个火烧馍。这时也实在客气不了啦,乃文就伸手接住,要起身告辞。他把他俩送到办公室门口,门外和大厅里尽是串联的人员,乱哄哄的。出了农业部办公大楼,乃文把火烧给她一个,他俩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到一半时,阴珰珺说:“我们留点到车上吃吧!”
乃文说:“吃吧,走着说着。我二哥、大表哥都在商丘,他们不会让我们饿肚子的!”
第二天上午,车到济南。他们下车上街饱吃一顿,到趵突泉玩了玩,买了些馒头带着,又搭上南下的火车。车厢仍然是人满为患,气味污浊。因为太累,他们坐在车道里,倚在座位的靠背边就呼呼地睡着了。在迷迷糊糊中,听人说到徐州了。这里历史上叫彭城,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抗日战争时在这里打了场徐州大会战,解放战争期间,在这里打了场著名的淮海战役,名胜古迹甚多,这些他们都无心顾及了。他们啃了块干馒头,就转车去了商丘。
车到商丘是半夜,他们在车站的军工站里找到了红卫兵接待站,暂时住下。天一明,他们到商丘专员公署找到了二哥通五,在专署大伙上吃的饭。通五让阴珰珺住他宿舍,他和乃文住在他们的办公室。上午去澡堂洗了澡,就去大表哥处。
大表哥叫贾宝堂,是八二炮团团长,对他们很热情,炒菜设宴招待。几天来一路折腾,阴珰珺病了,肚子疼、头晕恶心。大表哥一个电话,军医扛着医药箱过来,诊断后说肠胃炎,吊了两瓶药水好了。
第三天,通五把未婚妻——后来的二嫂叫到专署。她是地区人民医院的护士长,聪明、活泼、漂亮。他们中午上街吃的小笼包子、馄饨,可高兴了。晚上二哥给乃文30元钱,走时把他们送上火车。他们在开封下车,去龙亭、铁塔、相国寺、禹王台玩了一天,夜宿红卫兵接待站。第二天在郑州看了德化街、大同路、二七纪念堂,尔后,就登车经洛阳回永宁老家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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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卫冠武,男,汉族,1943年元月生,东关村八组人,家住担水堂后祖师阁前。1969年西安冶金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安徽省马鞍山市中国第十七冶金建设公司,任工程公司副经理,副处职务。后调入总公司劳资处,先后任副处长,处长十多年,高级工程师。2003年在劳资处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