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填 房
文/王树军
下篇
十
(接上期)
黄道吉日,新房隆重开基了。
为了方便修车,志强把新房地址选在铺子的后边。新房总共十间,正房四间,平房四间,两边外加一间厢房。 在一阵“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新房正式破土动工了。
开工后,新房进度很快。翠翠爹拿出了看家本领,带领一帮徒弟们,加紧砍装房梁,赶做门窗。志强爹忙着倒水递烟,专门伺候木匠。
志强将铺子关了门,和春生负责供料和监督质量。翠翠娘和志强娘专管照看海娃。秋月和翠翠带领本家一帮婆娘,天天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一日三餐为木瓦匠们操办伙食。
秋月最忙,为弟弟盖新房,竟然亲自掌勺炒菜,成了后勤的总指挥。
只几天工夫,新房就盖平口了,房架也安装好了,只等上梁了。
在农村,盖新房上梁是很讲究的。关键是选日子,当然要选黄道吉日。选好了日子,还要确定时辰。时辰也很重要。人们一般选在早晨七、八点钟,或是晌午12点。
志强把上梁时间定在早晨八点整。
所谓上梁,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正房中间的脊檩,有的也叫脊仁,拉上房顶安装在梁架上,上梁也就结束了。
人们之所以把上梁看得那么隆重,关键是在跑梁上,那可就不一般了。其实跑梁也并不是跑,而是走。脊仁安装好后,有德高望重的木匠师傅,胳膊挎着竹篮子,里面装满了香烟喜糖饼干小饽饽之类的东西,在房架的脊仁上走来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喊唱着上梁的喜歌。并随手抓起篮子里的东西往下扔,引得在下面看热闹的人们一阵阵哄抢。
应该说跑梁,是农村盖新房上梁中最精彩的一幕。人们看上梁,主要就是看跑梁。农村盖新房上梁,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们,都要赶来帮忙。并带来烟酒糖茶和绸缎被面等礼物,以示庆贺,当然晌午是要喝上梁喜酒的。常言道:喝了上梁酒,活到九十九。
新房上梁的这天早晨,志强在脊仁中间贴上“太公在此”的红纸横联,然后用红丝线绑上四双红色新筷子,并将一串铜钱垂吊在筷子中间,铜钱的底端还带有一束七色布,把脊仁装饰得很好看。
翠翠爹让志强把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送来的绸缎被面,搭在脊仁上,整整摆满了一脊仁。
志强爹还在脊仁前摆上了供品,点起了香火和蜡烛。供品中有三生,即猪头、公鸡和大鲤鱼。看热闹的人们,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早晨八点整,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上梁正式开始了。
挂满被面的脊仁,被徐徐拉上了房顶,翠翠爹和他的徒弟们,早已在上面等候。
接到脊仁后,他们麻利地对准入口,用斧子“嘭嘭嘭”几下子,就把脊仁固定在梁尖上的入口内,跑梁也就开始了。
翠翠爹给亲家跑梁,可谓威风八面。他胳膊挎着竹篮子,在房顶上郑重地走动起来。
翠翠爹跑梁的嗓门异常洪亮,他口中的词儿那是一套一套的。不过,他还是先卖起了关子,这是他的一贯伎俩。你听:
亲家今天盖新房,
让我老汉来跑梁。
当初师傅没教咱,
你说荒唐不荒唐。
围在下面看热闹的人们听了,一片轰然大笑。有的小青年,还吹起了尖利的口哨。
翠翠爹见看热闹的人,情绪被调动起来了,趁势抓了一把糖果,扔了下去,引得人们一阵哄抢。
翠翠爹也来了兴致。他清清喉咙,亮开了大嗓门,高声喊唱起来:
上梁大吉喜洋洋,
我来唱段拜四方。
先拜东面好邻居,
往后可要多帮忙。
后拜西面好乡亲,
互敬互爱互谦让。
再拜南面好兄弟,
手足相连情谊长。
不忘北面亲姐妹,
唇齿相依常来往。
老小爷们众乡亲,
邻里团结不能忘。
和睦相处讲文明,
人丁繁荣家业旺。
翠翠爹刚一住口,看热闹的人们齐声叫好。翠翠爹又抓了一把小饽饽扔了下去,引逗得人们又是一阵哄抢。
翠翠爹看到人们抢完了东西,又高声接唱起来:
亲家今天喜上梁,
亲戚朋友来帮忙。
新房盖得高又大,
坚固宽敞又漂亮。
盖起新房做啥用,
欢欢喜喜娶新娘。
夫妻恩爱情意长,
生下一对好儿郎。
恩恩爱爱过日子,
孝敬父母不能忘。
比翼双飞齐奋进,
勤劳致富奔小康。
翠翠爹口中的歌声还没打住,下面又是一阵叫好声。
翠翠爹抓了几把东西,朝东西南北扔了个遍。下面的人又是一阵哄抢。
翠翠爹见时候不早了,别耽误干活,就要下梁,被一位坐在房顶上的瓦匠师傅拦住了,要他再来一段。
按村里的风俗,人们在盖房中,木匠师傅和瓦匠师傅若论起行规来,都知道木匠师傅为大,瓦匠师傅为小。相比而言,房主对木匠师傅更为尊重些。但若论起劳累来,当然瓦匠师傅比木匠师傅辛苦得多。
但是,每到上梁跑梁时,风头全让木匠师傅出尽了,瓦匠师傅们往往就不服气,故意难为跑梁的木匠师傅。按行规来说,这是不礼貌的。为此,瓦匠师傅经常会为这些个小事,与木匠师傅闹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来。这种事情,翠翠爹见得多了,他并没有在意。
他要唱一段拿手戏,逗逗这位瓦匠师傅。于是,他又不慌不忙地边走边高声唱起来:
叫声老弟你莫慌,
听我把话说端详。
故意为难不应该,
咱们都是来帮忙。
自古以来有规矩,
你在下来我在上。
齐心协力盖好房,
同找东家去领赏。
不服你来当木匠,
我拿瓦刀去垒墙。
下面看热闹的人,唯恐木匠师傅和瓦匠师傅的矛盾闹不大,也趁机起哄。那位瓦匠师傅见没打着臊水狼子,反而惹来一腚臊,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脸不是那个脸,鼻子不是那个鼻子,只好给翠翠爹让开了路。
翠翠爹并不计较,随手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和香烟,塞到那位瓦匠师傅的手里。
新房落成后,翠翠爹和他的那帮小徒弟们,抓紧进行装修。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新房就装修好了。新房大门大院,玻璃门窗,宽敞明亮。中秋节,翠翠和志强隆重地举行了婚礼。这正是:
荒唐玩笑惹祸端,
真挚爱情弦未断。
姐姐挺身搭鹊桥,
填房佳话传人间。
(完)
(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