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 手
文/古沛山人
俗话说:远了香,近了殃。这话不无道理。我和老伴也是如此,一旦分开久了,牵挂便油然而生,那份思念犹如一根细细的线,一头牵着我,一头牵着她。
庚子年春节,疫情突发,武汉封城。全国齐声响应,社区网格化管理,十四亿国人居家隔离。春节失去了往年的热闹氛围,显得格外肃穆寂静。
年前,因为儿子工地无人看守,我自告奋勇的前往济南市某园林区开发工地。本以为十几天的时间,可以躲躲老婆子每天没完没了的唠叨声,让耳根子清净清净。没料到,随着疫情的到来,我彻底的一个人独守在工地上,过起异常清净的日子来。
工地座落在济南市东部高新开发区,一条干涸多年南北走向的长河,象一条巨大的苍龙横卧在济南市的边沿,悄无声息的等待着随城市的开发美化而崛起升腾。
往日热闹喧哗的工地,随着工人的离去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了声息。在寒冬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冷清。居住 的集装箱工棚,也象似一个四方笼子冷冰冰的。
每天突突奔跑的挖掘机、推土机、渣土车、羊角碾也一个个失去了往日的欢笑,低头伫立在那片空地上,无精打釆,失去往日的威风。
清早,我独自一人在还没建好的小公园里锻炼身体。戴着口罩,一走就是二百多圈。当手机微信运动上显示二万多步的时候,才停下的脚步,回到工棚吃饭。
我图省事,清水煮面,外加点辣椒酱之类的老咸菜。面条吃上三五顿还行,日子久了,便开始想念老伴的热汤热水,想念她变着花样的一日三餐,有时外加新鲜水果的美汁美味。再看看现在清一色的咸菜面条,心中不免升腾起一丝孤独清冷的寒意。
刚端起一碗面条,手机响了。不用看号码就知道是老伴打来的。每天都要问我那句重复的老话“吃的啥饭?”我还是那句固定的回答“面条。”老伴会笑着说“又是面条!如果那你吃的面条连起来结成一根的话,差不多从济南能连到咱沛县老家了。”我依然笑笑,继续吃面。
自从我来济南工地的这段时间,老伴是一天无数遍电话。清早好象是叫个醒,怕我睡不醒或别有个头疼脑热啥的。中午询问我有没有改善伙食?有没有出去买东西?出去的话疫情当前,一定要听上级的话,还得再重复一遍“别忘戴口罩,回家勤洗手,别忘了开窗透风,晒晒被褥”。晚上问我一天可好?晚上吃饭别吃硬的,饭后别忘了刷牙、洗脚等等。就像我在家似的,啰嗦的千篇一律,也像算流水帐似的滤上一遍,天天如此。
平时在家,我会说她淤魔(苏北方言,说话啰嗦的意思)、唠叨的烦人。但现在同样还是那些琐碎的唠叨,忽然变得异常亲切,温暖。有时手机一会不响,我会翻看翻看,恐怕漏掉了什么似的。远方老伴的问候,成了我生活的必须和每天的盼头。原来老伴每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是那么的火热动听,仿佛诗人朗诵一首首充满韵味的情诗。就是这每天简单的几句问候,冲淡了我远在他乡的寂寞。我知道那是我们在相互牵挂着,那根思念的线不拽一拽,便会失落。
老伴还不时的给我讲一讲村里的趣事。她说“你知道不?那天咱村里的大喇叭使劲喊‘没四千万别出门!没四千万别出门!’我就想啦,这规定怎么这么牛,要有四千万才能出门?摸摸咱们的口袋,四千的存折咋不多添填了几个零?正纳闷的时候,那边喇叭又响起来啦‘没事,千万别出门!’原来是广播的东子顿错了音,赶紧又改回来,但咱村里人见东子就笑着问他‘我没四千万能出门不’东子便脸一红‘现在你有再多的钱,也出不了咱的村’,老头子,你说咱要有个千儿八百万的,咱怎么花?”
“要有这钱,我带你老婆子漂洋过海,全世界溜达一圈,吃香的喝辣的,想买啥都给你买!”我美滋滋的傻笑,像小时候刚吃完大人给买的糖葫芦,舔舔嘴角还有一股甜蜜蜜的味道。老伴的这个故事,我在心里乐呵了好多天。
老伴除了嘘寒问暖,还时时向我汇报家里的大事小事:什么咱俩一块种的蒜苗、菠菜、莴笋长高了;咱家喂的山羊长肥了;咱家的鸡鸭鹅下蛋了。再有就是疫情蔓延,咱村里封路了;邻居家的二蛋从武汉回来被隔离了。她这个家庭广播电台,每天的新闻广播准确、及时、花样不断。有趣信息的定时的到来,赶走了我的寂静落寞,不像我一个人在工地,就象老伴在家陪伴我一样温馨。
隔离的时间越来越长,老伴牵挂的内容越来越多,她怕我吃不好,知道我喜欢吃羊杂,让女儿在网上买了羊杂和苹果用顺风快递发给我。
七十四岁的老伴,原来从不用微信,我在家用微信的时候,整天说我不务正业,现在居然学会了微信视频,除了每天给我视频聊天,还指导我如何炒羊杂,如何做美味可口的羊杂面。她还给我寄来感冒胶囊和防止拉肚子的常见药,能想到用的着的尽量不让我乱跑着去买。有一次还居然把家里的杀好的鸡、鸡蛋、鹅蛋之类的包装好给我快递过来。连送快递的小哥都笑呵呵的说:“大爷,您够时尚的,经常买东西哈!”
前些日子她又来电话说,“疫情现在还没出现拐点,目前还在增加,八十四岁的钟南山和七十三岁的李兰娟去武汉了,全国增援的医疗队伍和物资越来越多,就连守强家在徐州当医生的闺女也去了武汉。儿子的工地还一时开不了工,儿子已向公司打报告了。高科技智能时代,总部答应很快就给工地上安装高清摄像头,摄像头和手机相连,有特殊情况及时传输,到时候就不用你老头子在那守着啦!复工的手续正在办理,很快就能很快复工复产。”听到老伴的这个喜讯,心里升腾起暖乎乎的温情,感动的泪水在眼里涌动。
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天工地突然停了两天电。因为没了电源,手机成了哑巴。两天没接到老伴打来的电话,我坐立不安,心里焦急的难受,就像丟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
工地一通电,我立刻拨通老伴的电话,平时响几声再接的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老伴似哭的声音“老头子,这俩天你死哪里去了?!我都快急疯了!咱家院子都快被我走出坑来了!”
后来儿子打电话说“那两天,打不通你的电话,妈一天净转悠,从屋子里走到院子里,再从院子里又走到屋里,我们都知道她在转悠啥,她满心的牵挂嘴上却不说。一个劲的埋怨我,‘你说咱家不缺吃不缺喝,你叫你老爸看那门子工地,要是有个好歹,你不得后悔一辈子!你说说,你说说......赶紧给我买去济南的火车票’,爸,你再不来电话,我们就坐高铁去济南啦!”
其实当项目经理的儿子也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来工地。我都七十五岁啦,身体虽然硬朗,但家人也不舍得。因为工地一到春节,“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辛苦了一年的工人谁也不愿意留下来,还是我听说这个情况,给老伴商量“老婆子,现在儿子找不到工人看工地,总不能让他留在那儿吧?咱也不能在这个当口,让孩子为难,我反正在家没事,就去挡一阵子吧。”当时老伴也觉得十天半个月的,我以前也经常给儿子帮忙,没啥不可以。
晚上视频的时候,我看到老伴嘴角一串的水泡,知道她着急上火了。她说:“我能不急吗?你个老东西两天都打不通电话,我吃不好,睡不着,急的心里就象着了火,这要是十里八里路,我白天不得闲,晚上摸黑,也得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好在现在我悬着心才有了着落”。老伴的几句话,让我泪水盈眶。
之后,老伴的电话更勤了,电话内容更细更啰嗦。还是“当前少出门,出门别忘戴口罩。晚上吃饭吃软的,不要吃的太饱,弄个七层饱就行,不是疼你吃是为你身体好。晚上再晚也别忘刷刷牙,烫烫脚。再者就是说说,疫情目前减少了,已经有很多的单位复工复产啦等等......”她说我听,像温柔的催眠曲,不知什么时候我美美的打起呼噜声,等第二天早上在听她啰嗦。
老伴的这份唠叨、这份牵挂是我这段时间的美妙音乐,伴随着我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而这份温暖,如同我多年来失散的宝贝,原来平淡的生活中,这份牵挂一直都在,只是离太近的时候,那条线紧紧缠绕在我们身上,而我们却浑然不觉。牵挂犹如一块晶莹的美玉,你不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她,她便是一堆玻璃渣子,布满灰尘,失去她原本应有的光泽。我的老伴也像是一块质朴的美玉,在我们美好的夕阳红中,永远闪耀在我心中,温馨、滋润、隽永。
2020年,我离开家的日子,老伴牵挂,儿女牵挂;武汉病了,习zhuxi牵挂、中央牵挂;逆行的英雄,国家牵挂、群众牵挂;大难面前,举国上下,无数条牵挂的线相系,织成一张温情的大网,大家同舟共济,已经逾越过寒冷的冬天,迎接着春天鸟语花香的来临!
青松岩庚子年春
【作者简介】
古沛山人,原名袁守玉,1946年生,江苏省沛县人。1964年入伍,1969年转业。爱好文学,坚持业余创作,笔耕不辍,五十多年来,先后在部队和地方报刊杂志、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小说及曲艺作品近百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