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萤火虫
文/刘分明
乡下虫类繁多。
雨停了，去老井打水，水面一角挂着一张密密的缀满珍珠的网，蜘蛛却不知躲到哪里避雨去了。水洼旁，白色的蝶儿忽然碎纸片一般晃晃荡荡不由自主地飘落，是被树叶滑下的雨珠射中了吗？夜黑了，去镇上买完东西回来，路上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在你面前一蹦一蹦地逃走，原来是只蛤蟆！再走几步，又有一只蛤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近了看清了却是块石头！乡间总有这么些奇遇，勾起你孩子般的好奇心。
上床准备要睡了。拉灭了灯，我瞥见了窗户上一点微光，是在室内，是萤火虫的光！这是入夏以来见到的第一只萤火虫，她带给我一丝小小的兴奋。待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她说，还好，幸亏没有在帐子里面。
人们对于蝴蝶、蜻蜓、萤火虫这些无害的虫类大多宽容，甚至有几分喜爱。就拿萤火虫来说，她的模样并不算美，当然也算不上丑陋，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甲虫而已，如果她不会在夜里发光的话。正因为有了光，她的形象大变，夜遮裹了她的身体，让人忘记了她的本相，让那点黄澄澄的光凸显了出来，神秘，梦幻，诱人遐思。一只孤零零的萤火虫，她从哪里来？四周关着纱窗，她怎么进来的？她提着灯笼，总在黑夜里赶路，她究竟要去哪里呢？闯进我的房间，莫非是迷路了？还是……“说不定上辈子是个熟人咧！”我自言自语道。“那很有可能是上辈子的情人来看你了！”妻说这话时语气酸溜溜的。
我仰面望着这只萤火虫，一个不速之客，她一会在窗户上，一会在头顶的天花板上，豆大的光一闪一闪，象呼吸，也象心跳。看着看着，我的困意上来了，慢慢合上了眼皮。
我在心里仍默默地念着，她会继续停留到几时呢？我的萤火虫，会不会飞到我的梦里来，提着小小的灯笼，跌跌撞撞。风这么大，会不会吹灭她的火光，使她失去前行的勇气。她这一路远离她的同伴，风雨无阻，穿越重重包围的黑暗之国，来到我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吧。小小的独一无二的虫儿呀，如果你能到我的梦里来，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用你的微光，照亮我们前世的点点滴滴。
乡村骤雨
空气很滞重，闷得让人心慌，开空调又觉得冷，仿佛不干气温的事，怀疑着，是雷雨要来了么。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房间里床、桌、椅，一切都混沌起来，索性打开了灯。看下表，刚下午四点。
远处的雷声来得低沉，微茫，仿佛一个巨人被阻隔在了门外，压抑着满腔的愤怒，徘徊着，犹豫着，等待着时机。风已经刮起来了，象个顽童，拉扯着、抓挠着，摇晃着，树梢儿被他们折腾地东摇西晃，树叶儿扑簌簌响个不止。不一会，雨点儿便飘落下来，打在树叶上、玻璃上，沙沙地响着。别的声音也跟着和了起来，鸟的鸣声里透着惊惶，可以想见它们在风雨里疾飞归巢的身影。“鸡儿，啾啾啾，鸡儿，啾啾啾……”岳母四处唤着，想把四散着的鸡唤回笼里，声音相比平时急促很多。岳父割完鱼草回来，还在池塘边逗留，妻唤他赶紧进屋，因要打雷扯闪的缘故。这时，一塘的浑水正被雨点搅得热热闹闹，溅起一层层雨珠。
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好像那个咆哮着的巨人，再也扼制不住发狂的野性，开始奋力捶打着、继而用整个山一般的身躯猛烈撞击着阻挡住他的那扇门，喘息声从喉头升腾到口腔，终于用尽全力迸发出来，轰隆隆……犹如野兽的吼叫，地动山摇。门开了，一道闪电趁机钻了进来，暗沉沉的云片被瞬间照亮。
这是天地间最猛烈的激荡！是一次大破坏！大洗涤！大发泄！原野上久久回荡着喘息、呐喊和呼号……
雷雨过后，是一个湿漉漉的清朗世界。天开了，云片被染上落日的余晖。一截彩虹挂在云稍，从左至右是红、橙、黄、绿、蓝的色彩的渐变，美丽极了！我们吃罢晚饭，走在乡间的道上。道旁新打的水泥沟渠里盛满了水，水流很急，有被疾雨打落的芋头叶子打着旋经过，象条载沉载浮的船。儿子问，爸爸，那叶子上面的是露珠吗？我瞥了一眼，是叶子中央的一小洼河水抑或是雨水。不远处，一根黑色的曲线浮在水面，走近了看，原来是条小小的水蛇，逆水游着，昂着精致的头颅，细长的身子呈S形扭动。她似乎觉察到有人跟踪和窥视，在游到水泥平桥底下时，一下扎进水里不见了，任凭我扔了许多的石子，总不见她再浮出头来。返回的路上，还遭遇了三两只蟾蜍，这些丑陋而笨拙的家伙，越过草丛，缓缓爬行在村道上，象是来自于一部古老的熟悉的童话。
作者简介：
刘分明，湖南师大研究生毕业，现为常德芷兰实验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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