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作品荐读—《不能忘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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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却的日子

文/赖秀锦

桃林，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在宁都县梅江镇偏西，沿翠微峰一路前行三四里便至。村里人口不多，房子依山而建，多位于路的两旁。村庒被周围葱郁的山林环抱，密竹梳着浓绿的秀发，河水时而跳着欢快的舞。

七月，仲夏，大姨家。那时蝉声与蛙鸣成为了这个音乐世界的主旋律。村民倚坐在石脚下乘凉，几位大妈正在剥莲，两个小孩正追逐嬉戏。

泽浩、姗姗两兄妹，大姨的大孙子孙女。初次看到他们的时候是我订婚时，这次见到，他俩已全然成“包黑炭”了。见我下车带着妻走近，他们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仿佛一方池水的鱼被搅浑了，四处逃窜。“不叫姑父啊，你们两个笨家伙嘞”，说话的是年过五旬的大姨，率真的大姨先开了口。

或许是我的“突袭”让他们有些不适。岳父母忙着剥莲，只见大姨父把莲子从莲蓬拽出，再用剥莲机将皮剥开，我和妻的工作是负责剥莲皮，而最后一道工序是挑莲芯。

剥莲子的还有小孩们，他们是冲着辛苦钱来的。我自认为是老手，可正我当沾沾自喜时，几位小孩已神速般完成，其中有一位十岁女孩指着我的战果说，“嘿，你剥的莲子不够干净”，“什么？哪有？”我诧异地反驳着。小女孩不紧不慢地将我桶中的战果拿出，不到一分钟便顺利地将剩下的皮剥干净，咧开漏牙笑着着递给我，说，“你瞧，这不是一样了么？”我的脸煞时变红，仿佛刚被什么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当村里其他小孩都认真干活时，十岁的泽浩与八岁的姗姗却似乎不太愿意加入这场体力活。眼前的两位玩得虽轻松，可他们的眼里似乎藏着心事。他们的父亲负责食品的出货，难得回家。母亲在服饰厂打工，无暇照看。自娱自乐是他们唯一的娱乐，可这种自娱自乐却时常被中断。“你敢去水边玩，我就打断你的腿”说话的依旧是大姨。“脚摔伤了，下次就不要想出去了”，爷爷厉声训着。爷爷奶奶似乎更担心他们的安全。

“这两个孩子真乖，剥的速度又快，真听话”，说话的是岳母，她指着对面一家小孩。当她夸赞的时候，还顺便向刚才打闹嬉戏大声讲话的泽浩加了一句，“这个小孩一点都不听话，就知道玩。”这时，只见大姨气冲冲从厨房出来，手里揣着一根枯枝，朝两个小家伙追去，“还要跑不？赶紧给我坐下，快”，大姨提高了嗓音。两个小孩自然听话了。泽浩是大哥，得负责割莲子。他努力地甩开胳膊，瞪大眼睛，仿佛有使不尽的力量。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从割莲机内传来，莲子从机内四处逃窜。只见泽浩两眼翻白，上唇都囔，面色暗淡。

“滚开，这点事都做不了”大姨仿佛提着一只兔子似的地将泽浩支开。姗姗看着哥哥，只是偷笑。此时的泽浩，双眼从木然转为怒视了。

为打破了这场僵局，我将泽浩带开。对他提及最多的是我小时的游戏，比如，抓泥鳅、捕蝉、斗天牛、烤地瓜等。这时，他的双眼立刻变得有光芒了，如一只昏暗的白炽灯亮了起来。

“知了可以烤呀？”他充满好奇地看着我，嘴里还不时咽着口水。“那当然了”，我自信地说着。“你不知道，其实蜻蜓也是可以烤的，很香的，还有……”，我接着说。这时，他原本不大的眼瞪大如灯泡，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还有什么可以吃的”，“额，还有很多，比如……”很显然，他关注的是吃。我们的交流十分顺畅，空气中再次荡起了欢乐的味道。

“下午几点去烤莲子？”他追问我。“烤莲子？对，还有我先前说的，什么烤鱼啊，烤玉米啊，烤田螺啊……”，我几乎快要把家里可以吃的都说了一遍。一旁的他兴奋极了，“哇!这么多啊，那我先去抓鱼”，他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带着妹妹飞奔着朝河边走去。

“鱼抓到了，姑父”，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看着矿泉水瓶里两只不到三公分的鱼仔，我忍俊不禁，“啊，你好厉害啊！鱼都抓到了，今天下午可以用了”，我高兴着脱口而出。“那下午几点去烤？”他的生活似乎有了色彩，烤鱼成了他下午最期待的一次课堂。为此，我还得备好课，可这堂课该怎么上呢？坦白说，我没有准备。我真后悔我的应允。“看你出的馊主意”，我自己苦笑道。

离箭的弓又岂有收回之理。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这下如何收场？我有些着急了。草草吃完午饭，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姑父，下午几点去烧烤。”“哦，这个嘛……”我的舌头似乎开始打结。“下午四点半以后去吧”，我用这句话堵住了他的疑惑。

“已经四点十分了，姑父”，泽浩又开始提醒我了。他显然没有睡午觉，似乎还沉浸在这充满期待的乐事中。“啊，这么快！”我假装认真地剥莲，好让他知道我没有时间去。“姑父现在很忙，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得先剥玩再去呢？”我索性将我的处境告知他，希望他能够淡忘这事。

可，我的干脆换来了他的抱怨。“都快四点半了，要剥到什么时候啊？”时间已近下午四点半，他的脸略显疲倦，可双眼依旧闪烁着。只要我起身，他的光茫便会重新焕发。可我的回复却是斩钉截铁的一句“姑父没时间陪你去了，得剥莲子了。”这时，他的脸拉成面状，眼眶笼着黑暗，朝我怒目而视。我的脸再一次泛红，好似犯下了弥天大罪。

“你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他只是孩子。”“他只是孩子而已，你何必跟他较真，别管他。”我的心里，正上演一场激烈的争辩。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必信，行必果”。此刻，我脑海出现了“曾子杀猪”的故事。曾妻曾说：“特与婴儿戏耳”，然曾子却说：“婴儿非与戏耳，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了。

我立刻收拾心情，放下手中的活，带着他们接受一场特殊的课堂。几堆灰垛作为烧烤主场，可烧烤的材料呢？我也犯困了，这时，只见大姨从田间回来，竹篮里躺着刚摘下的玉米。“对，烤玉米，真是美味!”，我兴奋地告诉泽浩，他的眼更加明亮了。

烧烤如期举行。我们准备了玉米、莲子，甚至之前捞的田螺，也实现了之前的“烧烤大杂烩”了。最先烤熟的是莲子，浓郁的莲香扑鼻而来，一个小时后，玉米也熟了，他俩用荷叶包裹着，将今天的成果一一收回。夕阳似乎也闻到了这份美味，由淡青变橙红。此刻，水里的蛙声和泡桐树上的蝉声已渐弱了。田埂上，光着脚丫的泽浩和姗姗正捧着满满的喜悦一路踉跄踱步回家。

那一刻，我的心如释重负。感谢给我上了人生最要一课的泽浩，那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可爱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