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启序
原载:河东楹联网_ 2018.1.30
75岁的陈振民先生,是运城市联坛十老、万荣县诗联学会顾问。他自小受父亲陈仙村的熏陶和指导,热爱楹联创作和研究。一生创作楹联近千副,数量虽不很多,但十分讲究质量。《中华名胜楹联宝典》、《中国楹联精品典藏》等五部楹联典籍曾收入其作品。运城市楹联学会曾两次以其作品代表市学会,先后刻制书写,分别为杨振生、薛起珠的父母贺寿。运城著名食品企业“福同惠”大院,万荣县著名古迹后土祠、法云寺及有些移民新村的大门上,也分别悬挂着陈的楹联。此外,陈还注重楹联艺术的理论探讨,先后有数篇见解独到的论文被有关报刊登载。
真正把楹联当作文学
陈振民热爱和致力于文学创作,曾任万荣县作家协会主席20余年。他除了写诗词、散文、小说和文艺评论外,也把楹联这种艺术形式真正当作文学来对待。他在自己的《对联选·自序》中说:“对联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特产,文学珍品……它以严格的对仗形式表达精妙的义理和情趣,以简短的联语结构展示深邃的意境和内涵,确实具有一种特殊的艺术美。一副好的对联,其震撼性、启发性、陶醉性、感染性,并不亚于一首好诗或一篇妙文。”
出于这种认识,陈振民常常注意让自己的楹联作品既具实用价值,又有文学品质。
首先,他往往以楹联反映时代,反映生活。一次县城逢古会,他就为其编了一副对联:
新建路上大检阅,亦工亦农亦商,百业竞兴万荣县;
飞云楼下任交流,边运边销边产,万泉齐润百姓家。
此联无疑是一幅改革开放后工农商各业发达、集市贸易繁荣,从而带来县域经济和人民生活大变化的生动图画。
再如他给祖国伟大古建飞云楼也作有这样一副对联:
靠雄楼跃足天外,给月里嫦娥,报个娘家喜讯;
倚曲栏俯目人间,向寰中父老,传声仙境福音。
这就既歌颂了飞云楼的高峻,又含蓄而浪漫地反映了祖国各条战线的建设喜讯和开发太空的科技成就。
其次,陈振民作对联每每重视有意蕴,耐咀嚼,葆有文学的重要元素。
他曾给市人大代表们作了一些嵌名联,每副都结合其代表身份而作,其中给张金午作的是:
手有真金宜铸剑;
日当正午好降魔。
这就把人民代表应有的勇于捍卫人民利益的素质要求写进去了。其中“真金”、“正午”分别有着本人的真知灼见、政治的民权至威等含义,耐人品味。
他还有一副歌颂万里长城的对联也别具情味:
硬铮铮树起脊梁,赤县千秋撑正义;
柔韧韧盘成束带,中华万世逞风流。
上联把长城从高度上予以硬化,下联则从其长度上予以软化,妙在硬与软都分别体现着中华民族的正义精神和风流韵致。这样以长城形象喻民族性格,就使主题思想深化了。
再者,用形象语言撰联,也是陈振民将楹联文学化的一种手法。
学友贾笃宽的母亲去世了,贾请他拟一副灵堂联,他拟的是:
母爱难寻,一盏油灯长夜照;
儿心已碎,满炉香火镇日烧。
这里表达对母爱的追思和哀痛都不用抽象词语,而是结合灵堂的具体陈设表达心情,一下把人带入灵堂那种幽黯而悲凉的特殊境界。
李家大院景区建成后,曾向各方征联,其中有给藏书楼征联一项,陈的应征联是:
书里寻经灯助便;
楼边论道月帮闲。
此联跳开一般就书楼写书楼的局限,而让人的活动参加进去,让他“寻经”,让他“论道”,就把书楼的价值从动态中写出。而且还拉上了“灯”和“月”,说灯在助人寻经之便,月在帮人论道之闲,这一“助”一“帮”,一“便”一“闲”,顿使境界全出,既把灯和月动态化,又营造出灯边读经的执着情怀和月下谈道的风雅意趣。故它无疑是一朵形象思维之花。
此外,追求楹联的个性色彩以体现其文学性。
故交杨振生之父寿逾九旬而逝,一生既沐浴了盛代之福,又享受了贤才之孝,陈就把握住这一特点作了副挽联:
活得开心,承接雨露时日盛;
死当瞑目,传续功德子孙贤。
可说是深切“这一个”之人、“这一宗”之事,与一般挽联立意比起来,别具风韵。
对另一位死者王学程,因系诗联高手,文坛好友,陈遂讳言其死,把其逝世只当成操劳后的酣眠,因挽之如下:
文苑停耕,莫非是偷闲入梦?
春光正好,快起来共我吟诗!
真是新颖别致,在众多挽联中神采耀出,受到市楹联学会领导和许多联家好评。最后作为压卷之作,印在了《悼念王学程先生专辑》的封面上。
对楹联理论的新探讨
陈振民在楹联创作的同时,逐渐积累和提出了一些新的理论见解,均反映在其已发表的多篇楹联论文中。
第一是对联须“腰端”。陈说“腰端”一词是其父总结作联经验提出的概念。他发表在《河东楹联》2001年第3期上的《对联必须“腰端”》一文介绍说,“腰端”是或上联或下联要思路通畅,一气贯下,不能七扭八歪,身段不正,使人有不通达之感。他举出“正气祛邪,古来墨吏千夫指;殿威慑恶,历代清官万口传”、“飞云绕午门,信女善男朝岳庙;走月映金殿,前楼后阁隐高僧”等逻辑上的病联为例说明腰不端的弊病:或上扭西下扭东,意思不连贯;或前说这后说那,不伦不类。对腰不端的纠正,陈提出了四条途径:一是从下边改,使之与上边相应;二是从上边改,使之与下边相通;三是从两头改,使其互相对照;四是从中间改,使其与两头衔接。
第二是对联要“境进”。陈按父亲的指点,作对联注意对句比出句要在意思、境界或力度上更进一层。这样读起来或层层加劲,或别开生面,会感到越来越有力,不至于上有劲下绽劲,越来越乏味。陈把这个诀窍在其《对联选·自序》中概括为“境进”。
比如,他游迎泽公园时见人们在岸上或下棋或垂钓,各得其乐,就拟了一联:
闲来斗智,自宜柳下操棋子;
忙罢研机,正好湖边执钓竿。
下联较上联在休闲内涵上就进了一境。
又如他给农村舞台曾拟一联:
乡村闹家戏,随意吹弹,难免粗糙;
农户庆丰年,纵情歌舞,却总香甜。
从上联到下联,意思、语气都愈来愈有感情色彩。
第三是对联偏正与并列结构的对仗应区别对待。
陈振民针对楹联界存在的偏正结构的词语与并列结构的词语能不能对仗的争论,提出了自己独特的又比较合理的理论观点。他认为这两种结构的词语究竟能对不能对,要视其不同情况而定,有的能对,有的不能对。
像词性相同的偏正结构,将其一偏一正联合起来看当然属于“偏正”,而将其拆开来看,又成了各自词性相同的“并列”了,这种词语可与别一并列结构的词语相对。如“江汉风雷”与“桥梁扭带”的对仗,“民风”与“马列”的对仗就是如此。“江汉风雷”一词本意是偏正结构,指“江汉”那儿的“风雷”,用“江汉”说明“风雷”之地域,实体只是“风雷”;但把“江汉”与“风雷”拆开来看,又各是独立的名词在并列。所以可以借用这个拆开后各能独立却又在并列的名词的意义,与另联中的“桥梁纽带”这个“桥梁”与“纽带”亦各是名词的并列结构相对。“民风”与“马列”的对仗也是这个道理。这就是借偏正结构拆开后词性相同的意义与另一词性原本相同的并列结构相对,类似于王力先生讲过的“借对”。所以,全国总工会纪念二七大罢工八十周年征联中获一等奖的杨振生的联语“与工同命,与党同心,江汉风雷犹震耳;以会为家,以人为本,桥梁纽带总关情”,以及全国联坛旗手马箫箫的联语“窑洞挑灯读马列;山坡席地采民风”,都不失为精品佳联。
而另一种内部词性不同的偏正结构就不能与并列结构相对。如“沟沟岭岭红叶艳;户户家家果梨香”,其“红叶”是偏正结构,但其“红”是形容词,“叶”是名词,实体只是一个“叶”,让它和下联并列结构的两个实体“果”与“梨”相对就对不住。
第四是对联应容许必要的“尾三仄”与“尾三平”存在。
陈振民早就对于联语须避免“尾三仄”与“尾三平”的讲究提出异议。他发表于《河东楹联》2004年第二期的《联律宽于诗律》一文讲道:“律诗绝句中讲究避免三仄尾和三平尾,而在对联中出现这种情况不一定不好。”并举例说:
我二老全都好好好;
你一心只管学学学。
春回大地绿;
日照神州红。
这都是“尾三仄”与“尾三平”,但其词语极富表现力,改了反而不好。所以不宜把诗律中的“尾三仄”与“尾三平”之忌引入联律。此后于2010年2月又在《万荣人》报发表《对〈联律通则〉(修订稿)的异议》一文,进一步阐述由于楹联与旧体诗在一定情况下语言规律有所不同和现代楹联面对词汇延长化、专语丰富化、节奏多样化的情况较多,就决定了不能把“尾三仄”与“尾三平”列为撰联之禁忌。如:
为政清廉,不失共产党本色;
斗志旺盛,永葆革命人青春。
献身劳动,创造世界;
锐意改革,振兴中华。
怀共产主义理想;
采多元文明精华。
这无一不是“尾三仄”与“尾三平”,但又不好以其禁忌要求去改。所以忌用“尾三仄”与“尾三平”是不该的。当然我们不是要提倡它,而是在一定的语境下要容许它。
陈的这一观点,近来已在全国著名联家、中楹会副会长郭省非的《浅谈联律与诗律的异同》中获得同调。
以上是陈振民在楹联理论方面的几种见解,它们有的是对父亲观点的继承与弘扬,有的是自己的新思考,既关系到提高楹联艺术质量,也关系到突破不必要的束缚以利增强表现的自由。这无疑是他为丰富楹联理论宝库而做的贡献。
由于陈振民在楹联的艺术创作和理论研究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被“中国楹联文化研究会”评为“中国楹联创作成果终身成就奖”一等奖,被运城市楹联学会先后授予“河东联坛十二佳”、“河东联坛十老”和万荣县诗联“十杰”等荣誉称号。本文特将其从事楹联的造就和经验总结如上,以资交流。
责任编辑:张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