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八位
文/徐永良
大憨对上八位是情有独钟的。因为山里人对上八位是很有讲究的，吃酒的时候那上八位是不能随便坐的，只有主人家的贵客或者年长的，或者辈份高的人才能坐那个位置。
大憨这一生到目前为止只坐过一次上八位。那是大憨十二岁那年，大姐出嫁的时候，他作为送郎舅到大姐夫家做了一次名副其实的上八位。
大姐结婚时，大憨和大姐被大姐夫家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迎进门。大姐夫家的宾朋满座。他被司仪安排到上堂的上八位坐下，那个位置就是整个堂屋最“大”的位置，司仪把送郎舅安排好了，然后就安排其他人落坐。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每桌八个人。大憨那一桌就他一个小孩，其他都是大人，是大姐夫家请来敬酒的。
酒宴开始了，一桌子酒菜，大憨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那些陪酒的大人都把好吃的菜往他碗里夹，嘴里不停的叫送郎舅要吃好喝好，你不吃好喝好我们交不了差。他们每个人都站起来给他敬酒。大憨是吃得肚胀鼓圆，第一次喝了不少的酒。
十二岁的大憨就坐过了上八位，他乐不思蜀，回到家里他高兴了好几天。
“大憨，你确定你是坐过上八位吗？”，村里一些大人跟他半开玩笑的说。
“怎么不是上八位？”大憨半嗔半怒脸胀得通红。“那还能有假，一桌子的人都敬我酒呢”。
“那你确定桌缝是对着你的么？”。
“桌缝？”大憨楞住了，他可没有去注意。有个上八位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桌缝。大憨挠了挠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嘀咕，桌缝是怎么对的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毕竟自己从来也没有经过那档子事。
这里的风俗，哪家办大事，酒席上的座位很有讲究的，如果你要是坐上八位，那桌缝就要对着你，桌缝对着的下八位则是专门给人倒酒的酒司令。桌缝的两侧则是一般的客人。八仙桌的摆法也很讲究，堂屋上方为大，桌缝就要上下对齐，不能左右摆放，否则是大忌，对上八位的人不敬。
隔壁村的王麻子家娶儿媳妇，结婚那天，一个帮忙的后生粗心，把桌缝摆错了向，结果被送郎舅掀翻了桌子。王麻子一家人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才把事情平息了。
大憨对自己坐上八位时，桌缝怎么摆放的事纠结了好几年。他心里盘算着，以后一定要多留点心。
外甥结婚，自己要当娘舅了，大憨觉得这个上八位是坐定的。“天上雷公大，地上娘舅大”。天经地义，大憨觉得这一次不能像三十年前那样，怎么也得注意。
外甥事业有成，考取了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扎了根，讨了个城里的媳妇。按媳妇娘家的要求，要在城里办酒席，大憨落得个到城里玩的机会，到城里去做娘舅，又可以坐上八位。大憨心里美滋滋的。
“当娘舅，又有上八位坐了”。村里人又跟大憨开玩笑。
“那是滴”。大憨乐得合不拢嘴
“这次可不能大意哦，别弄个上八位没坐到，下八位也没你的份咯”。
“怎么会呢，我是娘舅，天上雷公大，地上娘舅大”。大憨理直气壮。
城里的气派就是不同，到处灯红酒绿。外甥的酒席开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酒店里人很多，大憨一个都不认识，外甥把他介绍给司仪，司仪把他领到一张桌子前，桌子上已经坐了九个人，都是一些年轻的后生。司仪给他们介绍，这是新郎的娘舅，你们要把娘舅陪好。
大憨坐在那里总觉得哪里不对。酒店的大厅很大，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再说酒桌是圆的，不像乡下八仙桌是方的，也弄不清哪是上八位，哪是下八位。他想看看桌缝，桌面上又蒙了一层布，上面还压着一个转盘，周围都摆上了碗碟，怎么也看不到桌缝。
大憨正琢磨着怎样才能看到桌缝。酒宴开始了，服务生把一盘盘菜端上来，那些年轻的后生都主动把好菜转到大憨面前，嘴里不停地叫着娘舅多吃点，不要拘束，还争先恐后地给他敬酒。
大憨三杯酒下肚，早已忘了桌缝的事，乘着酒兴，他和那些后生们推杯换盏起来。
作者简介：
徐永良，江西九江人，《彭泽文学》作协会员。有作品选入《芙蓉国文汇》第五卷，一些作品在各网络平台和一些纸媒刊物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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