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忘的乡愁
文/兰福虎
“谁念西风独自凉,潇潇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夕阳西下,深秋,拆迁后的故乡透着些许荒古的气息,整个村子仿佛是一位迟暮的老人,没精打彩。73岁的李生元老头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前,安静沉默。空气中却又莫名地藏着一些悲凉的分子,黄昏的余晖给他平添了几分惆怅和伤感。李老头刚做了膝盖手术,正在恢复期,家里的一切喂羊喂猪的营生都是由李嫂来打理。他望着门前的小树林、小溪、墙边闲搁着的犁、耧、石碾、石磨、碌碡发呆。李老头是村里的知识分子,能打会算,村里人都非常敬畏他。此时,若大的村子里就只剩他们一家,三个儿子在外两个,唯有大儿子李永军和他老俩口在这个村子。大儿媳妇陪读和孙子在城里上小学。老李的女人叫翠兰,是个远近闻名的孝顺媳妇。婆婆在世的时侯,家里只要有一口顺口的美食,她都要背过自己的孩子,把吃的悄悄送到婆婆嘴边,让婆婆吃了,婆婆活了九十岁无疾而终。老李压根也没想到昔日红火热闹的村子,被突如其来的拆迁一下子冷落到如此地步。老李割舍不下这片祖辈曾耕作过的故土,割舍不下曾生他养育过他的热土,毅然放弃了拆迁,唯有他一家人执着地固守着魂牵梦绕的萧瑟的小村庄-乌兰淖。“乌兰”在蒙语里是“红色”的意思,这就是我昔日“红红火火”的故乡。村东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甸,村西是郁郁葱葱的马莲滩,“红、白、蓝”的马莲花争奇斗艳。村南是奔流不息的小溪,像一把铮铮作响的琴弦,弹奏着乌兰淖村古老的韵律,尤若天籁,回旋在村的上空。小溪南岸是巍峨的“黑脑包”山,地方誌记载着歼灭倭寇遐迩闻名的战役,和众多慷慨悲壮的历史,曾回荡着解放军冲锋杀敌的号角。村北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原始的野树林。乌兰淖就座落在山环水抱,草绿花红之中。“为什么我眼里常含着眼泪,因为我对我的故乡爱的深沉。”故乡的尘埃中埋藏着我童年的快乐和梦想,断壁中收藏着父辈勤劳、熟悉的身影和故事,刻录着前世今生的轮回。眼前的一幕直戳我的心灵,这难道就是我的故乡吗?这难道就是我母爱诞生的地方吗?故乡啊!你在哪里?
我小的时候,故乡每到黄昏时分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刻。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唱着“信天游”-“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人们荷锄踏月而归。孩子们像归巢的小鸟、像天上的白云、像山中的小鹿、披金而归。羊倌赶着羊群甩着响鞭打着口哨在后面走,羊儿“咩咩”地叫着,牛儿也不示弱地跟在后边“哞哞”地附和着,它们兴致盎然地走回自家的小院。这时我才明白:羊咩、牛哞、鸡啼、犬吠、蛙鸣都是故乡的歌。听着这些歌,我的乡愁悄然绽放,尽管这不是天籁的和弦,却是土地的芬芳。回眸温馨的山川原野,追念父母蹒跚的脚印,我寻找一条时光的隧道,找回我的童年、亲人和故乡。夕阳故意把人影拉长,这莫不是长长的乡愁?此情此景令人陶醉、令人心旷神怡、令人萌发诗意……。每年到了春季,都是几家的耕牛合伙来完成犁地和播种的,所以不但人和人是好朋友、好邻居,牛和牛也是好搭档和好伙伴。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各家把牲口喂饮好归圈,再打理自己的晚餐。当太阳下山后,夕阳的余晖把家乡的傍晚点燃,袅袅炊烟散漫在黄昏的暮色里,像云朵,像水袖,像流苏,轻柔无骨却风情万种,变幻无穷。那画面让人如醉如痴!炊烟袅袅是一种生活的恬静,是一种安静与吉祥,有炊烟的地方,才是有灵魂的家乡。真是:“炊烟咏作诗,夕阳摹彩画”。柴烟的味道又钩沉出我童年的喜悦。紧接着就是各家的饭菜的香味也弥漫在各家小院里,飘香在村头巷尾,挑战着舌尖的味蕾。这时,母羊、母牛都在大声呼唤着它们的孩子来吃奶。同时,还夹杂着各家妈妈们愉悦的呼唤孩子吃饭的声音……,这些都是我心中“母爱的赞歌”,“温馨的乡愁”。我现在终于明白,妈妈做出的饭是世界上最香美味,因为是在家乡的土地上,父母亲手用汗水换来的粮食,再用家乡的井水做出的饭。有母爱温馨的期待。所以奇香无比。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份独一无二的味觉己变成奢望。这就是故乡的味道,这就是故乡的声音,这就是人们的生活的日谱,这也是我“难忘的乡愁”。亲和的地方语带着闪光的笑意,在旧岁尘烟里漫长的深化,它在打理生活和农事的温情里饱满,曾装入我记忆的章回。我的心徜徉在农家悠香小院里,我的思绪滞留在洒满笑声的乡间小路上。当夜幕降临时,世上纵有千万灯盏,不如故乡瓷做的灯盏,灯盏里盛滿麻油或菜籽油,一豆朦胧的亮光照出了农家的喜悦。当家家纸糊的窗户上透出昏暗的灯光时,灯下总有母亲们熟悉的身影在灯光下缝衣、做鞋、补手套......。身旁酣睡的孩子在母亲的眼里,满是茂盛的花蕾。每一道针脚都是双手渗过汗水所彰显的一道彩虹;这是一种力量感召的闪光;是一种精神的敬仰。灯光在母亲佝偻的身躯上,和朴素的微笑中绽开着快乐和滿足。勤劳俭朴的家风温暖了灵魂赶走了疲劳。使我不由得想起“游子吟”。在母亲这爱意浓浓的针脚里,有阳光,有慈爱,有教诲。同时也把金色的希望和温馨的笑意缝进明天的天空。如果哪家的大人收工晚了,那么这家的孩子总被邻居家接走,和自家的孩子一起吃晚饭,一起做作业。有时候大人出远门,就把孩子干脆就托付给邻居家,饮食起居都当亲人一般。牲畜也由邻居照应。正像古人说的“千金难买好邻居”。祖辈生活在一起的乡亲们,心中燃烧着千百年来农耕文明的火焰,他们脸上洋溢的是纯洁的最美的微笑,迎来春夏、送走秋冬。
一个村就象一个大家庭,有困难共同分担,有喜事大家分享。村里哪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全村人都来庆贺、资助。勤劳好学的家风和文明和谐的村风相得益彰。村里的红事宴和白事宴都达理,按辈分记礼帐,坐席按辈分排座次。一般“代东”的都是村里辈分大的、德高望重的长者。“白事宴”都要按辈份戴孝,晚辈还要给逝者花“刮棂钱”。年青力壮的青年还要负责抬棺财,送逝者最后一程。“红事宴”乡亲们围坐在八仙桌旁,喝酒吃菜,相敬如宾,觥筹交错。划拳、打老虎棒子,笑语盈庭。小辈人还要向新娘索要喜糖,有的在洞房花烛夜听房,偷新娘、新郎的衣服,第二天能兑换上烟酒糖果。俗话说“三天没大小”,还要闹洞房。让新郎新娘嘴对嘴同吃一块糖。这块糖是用一根线吊着,有人把线拿在他俩嘴的中间,当新娘和新郎正准备嘴对嘴接近糖块时,这时拿线的人迅速把糖提起,这时在新娘新郎扑空的一刹那,有人用手把新娘新郎的头使劲推在一起,他们二位新人就来了一次闪电般的強力接吻。这时会引起满堂哄笑。更有甚者,让新郎舌头上舔上一块纸,把舌头伸进新娘的口里,把舌上的这块纸贴在新娘的上齶。美其名曰“打抑层”。玩法五花八门,其乐融融。如果哪家盖房压苫,每家配个人上来帮忙,压苫结束后大吃一顿——现炸糕,尽肉烩菜,白酒管喝,尽兴为止。如果到了腊月杀猪时,都会叫上一帮亲朋好友来帮忙,最后大摆杀猪菜酒宴,肥酒大肉不醉不散。这就叫农家乐!农耕乐!他们身上流淌着华夏同根同祖的血液,脸上绽开的是永不雕谢的花朵。“寒门生贵子”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庄,由于村民自古就注重文化学习,深知文化能治愚,能致富。目前村里出了一名博士,一名法官,二名警官,三名税官,一名防疫医师,一名兽医师,北辰饲料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等。三名硕士,教师八名,十名学士,在周围的村庄里是手屈一指的“文化村”。古老的“五伦为系”中的尊老爱幼、邻里和睦成了人性中的择善而从,遵纪守法、勤劳致富己从纸质的“村规民约”中镂刻在每一位村民的心中。新址上重建的“乌兰淖新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家家户户清一色的小院,挂着鲜红的灯笼,院内可种菜,可养羊,养猪,养鸡……。彰显着幸福吉祥。刷新了村庄昔日的贫穷与沧桑,一位土生土长的农事通“孙超文”深有感触地说:“今非昔比,感谢党的富民政策”。党的富民政策和和谐家园建设,给乡亲们带来前所未有的福祉。村里有八名党员,这些不同年龄段的党员,在村里发挥着战斗堡垒作用。他们在乡亲们眼里是排头兵,是领头羊。他们鞠躬尽瘁、身先士卒。不折不扣地践行党的各项方针和政策。“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更焕发出勃勃生机,结出硕果累累。如果你有机会走进“乌兰淖新村”,你会感受到村里的文化氛围,你会感受到萃萃学子是怎样孕育出来的,感受到文化给村民们带来的无尽的魅力与思考。你亲自目睹一下这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风水宝地”。更深层次领略一下乡亲们今天的人文内涵和熠熠闪光的精神风貌。淳朴、热情、善良的家乡亲人决不会让你失望!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我小时候,春播时,我们小孩子们也在星期天为春播出力。大一些的孩子能帮耧,小一些的会打拉砘。摇耧的是经验丰富的土专家。多长的地头,该下多少籽种,他都能计算出来。为了把种子种匀,他上坡要尽量慢摇,下坡要尽量快摇,而且还时不时返回去拨开土检查种子的稠稀和深浅,以免造成资源浪费,给作物的生长发育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他们的道德和人格永远是他们行动的指南,并代代相传。所有春播时的地里人,全是赤着脚劳作,不分男女,因为穿鞋鞋里藏土,你根本走不了。只有到了收工时才把鞋袜穿上回家,这是常态。尽管春播时大风常光顾,但春播的人也毫不顾忌。因为“春迟一天,秋迟十天”,决不能违了农时。在休息时,地里的这些男男女女还会打打闹闹,有心仪的男女还会春心萌发、暗送秋波。男小伙使尽浑身解数:有炫唱样板戏的,有炫口技的,有炫力气的。都是想赢得风姿绰约,顾盼生姿的姑娘们的芳心,捕获姑娘的情窦。有的小伙虽被男同胞们出其不意地推入姑娘群中,掉进姑娘怀中,被群起而攻之的姑娘一顿拳脚相赐,但心中无比高兴。虽然灰眉土脸。但就像中了头彩一样高兴和自豪。因为他接触到姑娘们的体温,接收到姑娘们的气息。姑娘们的脸像欲熟的樱桃般红润动人,挑逗着男小伙的荷尔蒙的欲望。一阵打闹过后,他们都沉浸在甜蜜幸福和无言的对视中。心灵的窗户为彼此传送着爱慕的电波,激情在理智的天平上早己失衡,此景镂骨蚀魂。这时上了年纪的人只顾抽旱烟,大口喘气,无动于衷。马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季,人们锄完地,便可以出远门走亲访友。当麦子熟了,人们又进入了“虎口夺食”的紧张时刻。男女老少起早贪黑地收割庄稼。全村人都在大食堂吃的是一锅饭。当年(一九五八年)是集体经济: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秋收一结束,庄稼都是用马车拉回场面。当年既没有收割机也没有脱粒机,农活都是人和车、马来完成。碾场时把庄稼铺在场面里,用马拉着碌碡不停地逆时针转动,才能把粮食从秸杆中分离出来,再用自然风才能扬出干净的粮食。这里每一粒粮食都是自然的回馈,每一粒粮食都经过汗水的洗礼。这正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歺,粒粒皆辛苦”。这就是全村人一年的收获一年的喜悦。一部分粮食给国家交公粮,一部分粮食留作籽种,一部分粮食给社员分口粮(每人每年360斤)。
我每次回乌兰淖村,看到哪些闲搁着的石碾、石磨和碌碡这些老物件,都会睹物生情。石磨睁启着圆圆的双目,与我作多情的对视。且苦瞩尘封的记忆:往事历历,乡愁悠悠,感慨唏嘘……。埋藏己久的记忆被钩沉出来,一种亲近感油然而生。因为我的童年到十六七岁,都是吃着石碾碾出的莜面和荞面、石磨磨出的白面长大的。这些石碾和石磨是经过石匠之手,在深山里一锤一锤打磨出来的。它己和人类有了若干千年的陪伴,为人类的生存做出了不朽的贡献。虽说它们早己退休,但是它们的功绩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这些古物件在岁月的流逝中,都浸注了人文的内涵,它们憨厚里蕴藏着诚实,守信中奉献着本色。它们从不张扬,从不势利,永远是默默无闻地不离不弃,低调行事。它们的服务底线,是要人把控量的多少。一但加工者无节制地从数量和速度上给它们施加压力,它们回馈你的就是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这也须是提醒我们人类:凡事要有度,量力而行。虽说碾磨没有思维,不曾表白,但它们承载着邻里乡亲之间浓浓的乡亲、乡愁和乡恋。碾磨坊里也经常是初恋者约会的“青纱帐”,也是爱情的“加油站。”因为从不锁门,夜不闭户。清代著名学者赵翼写过一首题为《咏石磨》的诗:“路迢迢而非远,石叠叠而无山,雷隆隆而未雨,雪飘飘而不寒”。这就是对石磨的外貌和工作的写照。虽说这些老物件早己淹没在岁月里销声匿迹了,但在我的脑海里它们还在按着逆时针方向永无休止的转动,“吱扭吱扭,轰隆轰隆”地唱|着不朽的岁月之歌。那深沉稳重的曲调,虽不悦耳,却“未成曲调先有情”。随着工业文明和科技文明成果的普及,逐步取代了传统农耕方式,传统的农耕方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传统农耕生活的最后一抹气息正在淡去,传统的生产、生活用具或许在未来某一天,它将彻底消逝在这历史长河中。致使乡村固有的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环境难以成为诗意的栖居之所,乡村文化面临失根的危机,传统伦理秩序解体,传统观念濒临崩溃,民俗文化也丧失了内涵。我们无法对乡村文化产生亲和力和归依感。一个没有根的人,一个失去乡愁的人,是一个无法得到精神归依的人。一个没有根的民族,是一个无法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民族。啊!故乡你是一阙填不完的词;乡愁啊!你是一首唱不完的歌。“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故乡,你装载着我快乐的童年的梦想,即便树高千丈,落叶必将归根。即使时间流逝,乡愁永远不会风化:(夕阳、炊烟、油灯、母爱、春播、古物件)。蜿蜒的乡间小道,七彩的溪水,陪我一起长大的树林,我青梅竹马的发小,西滩三色的马莲花,蠢萌的牛羊,熟悉的乡音,淳朴的民风,滚烫的热土,都让我魂牵梦绕,欲罢不能,潸然泪下!
当时光划过夕阳的轩窗,斑驳在光阴的残垣断壁里,岁月总会老去,无论我这一生如何辗转,只要故乡你在,便是我想要的岁月静好。
“乡愁”是一杯浓浓的酒,总在举杯时散发出醉人的芬芳;“乡愁”是一份厚厚的情,总在月圆时轻唤起难言的惆怅。“乡愁”是永不贬值的人生牵挂,“乡愁”是苍穹下一根揪心的弦!
作者简介:
兰福虎,内蒙古包头市达茂旂人,教师。在初中时代,作文多次被当地广播局选用。曾担任过《山西青年》主办的“刊授大学”的特约通讯员。在任教期间被评为优秀教师。2000年论文“浅谈素质教育”被选入《现代教育科学研究》一书,被评为优秀论文一等奖。在《呼和浩特晚报》、《包头日报》、《包头晚报》、《百灵庙》、《中国乡村》、《同步悦读》、《新诗刊》、《现代作家文学》、《作家前线》等报,刊发表过诗歌、散文。《现代作家文学》的特约作家、《作家前线》的签约作家。本人酷爱文学,执着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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