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耳村的清晨出发（组诗）
诗/诺尔五萨
一
从木耳村的清晨出发
你会看见，阳光跳动在潺潺的流水上
一些无人搭理的野草
疯长在曾经的荞麦地
腐烂的木桩上
并没有传说中的木耳
只有几只左顾右盼的乌鸦——
二
从木耳村的清晨出发
你会看见，一群光着身子的孩子
会一下子闯进你空荡多年的心
那是多年以前、在山岗
在河边、在放牛的自己——
三
从木耳村的清晨出发
你会发现，曾经走着很短的那条小路
其实并不短。而那些
你曾以为很高的山脉
却已不再宏伟——
四
从木耳村的清晨出发
你会发现，中午离你越来越近
而早晨已在匆忙的脚步中走远
就像有些事情，在无意有意间
消失得无踪无影……
五
从木耳村的午后出发
你会看见，有那么几只
悠闲的家禽
仰躺在路边的泥潭
等待着女主人的叫唤
那叫声，回荡在起伏的群山
足以让它听见——
六
从木耳村的午后出发
你会看见，曾经的老房子
依然是过去的模样
只是那条蹲在门口的大黄狗
遗忘了你的模样——
你只能在它不友好的警示中离开
七
从木耳村的午后出发
你会发现，早晨出发时望见的远山
依然在远方。而你一直在路上
那些稀疏的土坯房
随着你前进的脚步
渐渐地躲进了山后——
八
从木耳村的午后出发
你会发现，没过多久
夜幕便在山河里席卷开来
遮住了白天的模样
你只有摸着记忆过河——
九
从木耳村的夜晚出发
你依然会觉得害怕
怕什么？怕那些传说了千年的断章
会在山河酣睡的时刻
一下爬满你的身躯
甚至灵魂。而你
却陌生得以为它是“鬼”——
十
从木耳村的清晨出发
睡在木耳村夜晚的木板床上
你会梦见一些疾苦
一些不可告人的伤悲
而这些，你在城里的席梦思上
未曾梦见……
十一
躺在木耳村坚硬的木床上
你会发现，你的身体无处安放
你的灵魂随风摇曳
不久，你就会累成一堆肉
想不起那些错过的人和做过的爱——
十二
徘徊在木耳村的夜间小路
你会发现，连石头都在沉睡
只有人不眠。再不久
你就会听见，一个老奶奶
正哄着自己大哭的小孙女（儿）要早些入睡
而他母亲那汹涌的乳峰
却遥远得遥不可及——
十三
站在木耳村的夜路边撒尿
你会发现，山是山
水是水，植物是植物
空气是空气——
十四
躺在木耳村的草地上
你会发现，你的身躯
压倒了一些植物的身体
挡住一些蚂蚁的去路
它们正在向你攀登
而你却早已和村庄一起
睡进了一片荒芜……
十五
在木耳村的草地上醒来
你会看见山下来人匆匆
都各自忙活着回家过年
那些外出打工的青年男女
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成群结队地像一条彩虹
他们的奇装异服——
连狗见了，也要吼上两声
十六
在木耳村过年的第一天
男人们都赶在黎明之前
到诺尔阿普家
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杀年猪。从早到晚
人们都在讨论着哪家的年猪健壮肥
哪家的媳妇儿最能干
仿佛年猪就是女人的宿命——
十七
在木耳村过年的第一夜
男人们都在讨论着性事
讨论着血统
讨论着骨头
但谈及肉的吃法时
还是觉得：
汉地的做法更口可——
他们围成一圈
燃一堆篝火
烧在黎明之巅
十八
在木耳村过年的第一夜
老人们粗着脖子红着脸
争辩着《尼沃特依》里的各类英雄：
哪个的力气最大
哪个工艺最巧
……
恨不得，打起来
……
十九
在木耳村过年的第二夜
一家人谈起了来年的几件大事
父亲各种询问十四岁儿子的意见
唯独没问妻子——
二十
在木耳村过年的第二夜
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
那个打胜了男人高喊着：
“村里吸毒的都戒了，就你还在给家族丢脸……”
那鲜红的血液，滴在了昨天有血的地方
并在十二月的空气里凝固成碑——
二十一
在木耳村过年的第三天
男人离开了女人
女人离开了孩子
老人拉着哭泣的孙儿孙女
望着来时的路，将自己的子女
送向城市，送向各式各类的工厂
工地、以及远方以外的远方
然后，在一声声用汉语说出的“爸爸妈妈”中——
他们走出了木耳村的清晨里——
注：
木耳村：四川大凉山的一个彝族村落，作者的故乡。
诺尔：彝族姓氏（日格阿鲁的分支）
阿普：爷爷，即家族中的年长者（辈分）
《尼沃特依》：彝族的创世史诗。
作者简介：
诺尔五萨，彝族，学名张五散，四川大凉山人，90后，在校大学生，有诗入选发表于《新世纪诗典》、《长江诗歌》、《散文诗人》、《东京文学》、《武汉文学》、《第五季微刊》、《诗锚》等。
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征稿
投稿邮箱：
xingshiyuekan@163.com
投稿作品必须原创首发，拒绝一稿多投，所有原创作品都将受到原创保护。
《品诗》公众号：readpoems520
所有的来稿，我们都会认真审阅，入选作品会择优在《品诗》公众号上发表，并有机会入选《芙蓉国文汇》一书。没有选中的稿件，我们也会及时回复，不要气馁，欢迎再次投稿。
征稿要求：
题材和体裁不限，一切以作品说话，发掘新人，鼓励创新。请投稿之前仔细核对错字和标点符号，否则一概不予入选。
投稿格式：
邮件标题：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姓名+作品名。邮件内附上作品、姓名、电话、通讯地址、邮箱、100字以内的个人简介。
诗歌5首以内，总行150以内，组诗100行以内（旧体诗词5首以内）。
散文2篇以内
微小说3000字以内
可以任投一种体裁或多种
奖项评定：
小说、散文、诗歌奖分设一、二、三等奖，优秀奖若干名，另设人气奖10名。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