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谷仓没有地窖
说到储存粮食
没有比谷仓更好的地方了
但我们没有谷仓
说到储存蔬菜红薯
没有比地窖更好的地方了
但我们没有地窖
有人害怕瘟疫再一次肆虐
建议
多买油盐
多买米面鱼肉各种食品
储存起来
可是
我们已经没有谷仓了
我们没有地窖了
冬妮娅
在我的整个青春时代
认识的
最美的女性
是冬妮娅
连林道静都赶不上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本书
都写了些什么
但冬妮娅这个名字
她赋予我的一切美好幻想
却在我的生命里
生了根
真诚的写作就是从自己生命里往外掏东西
昨天写完了一篇小说
很高兴
晚上很长时间睡不着
一个人
真诚的写作
好像是从自己的生命里往外
掏东西
掏着掏着
就掏出了血与肉
掏着掏着
就掏出了眼与泪
泼墨
无论你多白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红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黄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兰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绿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紫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赤橙黄绿青蓝紫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一群不断行走的大象
和一群猪有什么区别呢？
和一只麻雀有什么区别呢？
和一群蚂蚁有什么区别呢？
和水里的鱼虾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
和贵妇人豢养的狗是有区别的
和宠物猫也有区别
和忙碌而焦虑的人是有区别的
它们不知道
它们要去哪里?
它们不知道
太多的人对它的羡慕和赞美
也许
它们最终也将走向死亡
但它们
对一切都无所谓
骨头的声音
骨头老了
有时候“嘎嘎”作响
有什么用呢？
一把老骨头
从来都没有派个用场
我都羞于说出
“铮铮铁骨”这个词
祝福上油匠湾
今年高考又结束了
我为上油匠湾有点着急
这么多年
还没出一个重点大学生
更别说硕士博士科学家教授
唉
是上油匠湾风水不好吗?
我问我的堂弟
湾里伢今年考得么样?
他说:
“不知道，
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
湾里细伢哈是爷爷奶奶带的。”
人是高级动物
说狗忠于主人
这话
是说给忘恩负义的人听的
说
疯狗乱咬人
这话
是说给横蛮不讲理的人听的
借狗骂人
借人骂狗
这番伎俩
是人之特技
狗却没有
买3斤土黄瓜写一首很不好看诗
她卖的土黄瓜呀
很不好看
她用的电子秤呀
脏兮兮的
很不好看
她装菜的塑料袋呀
黑糊糊皱巴巴的
很不好看
她人长得呀
又老又黑又丑
很不好看
我写这首诗给她呀
老实巴交
村言村语的
很不好看
爬上前面的山头就好了
在我
所有的照片中
我喜欢一张
我的背影
那是在罗田薄刀峰
我和老伴
还有一群都是六十来岁的同学
一起去爬山
她头有点晕
我一只手拉着她
沿着石阶
一步一步往上走
这时候我们快接近山顶
有几个人
走得有点累了
已经不太想爬
想爬的人劝她们说:
“爬上前面的山头
就好了”
律师圣人我都不是
我只能为爱辩护
为诚实辩护
为善良辩护
为卑贱辩护
为被戕害的生灵辩护
我不能为犯罪辩护
我也没学会宽恕
不是摇摆也不是对着干
有时候我们赞美世界其实也不是我对世界完全满意
有时候我们批评世界
也不是我们对世界彻底失望
有时候说点坏话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啥过不去
有时候活得很差却又觉得世界待我不薄
有时候不得不藏起自己的真心
有时候真心掏出来却像苦胆
有时候我们欢乐得跳啊跳
有时候我们觉都睡不着
有时候你满眼看到的都是不幸者
有时候在狂欢的人群中你也曾经驻足
我为什么喜欢梵高
因为梵高热烈
明亮
活得很糟
却有
一股永不服输的拗劲
2021
希望总是慢慢降临
灾难却是突然而至
暴雨
病毒
飓风
大火
天灾肆虐
从洪水中游出来是多么困难
躲避无形的病毒
几乎使我们所有人都丧失了
正常生活
希望总是慢慢到来
我们必须等待
在一个撕裂的世界
在一个撕裂的世界
啥都不说
啥都不做才不会招致仇恨
哑巴
是最聪明的人
瞎子是最幸福者
但无论如何
这个世界不能全是沉默者
总得有人说话
有一些声音
才能够表示
这个世界还拥有活力与生命
我是一个反抗者吗？
老婆用手机录下我在睡梦中的嘶吼
早晨在我醒来之后播给我听
又指着被我在梦中
碾压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床单
给我看
说:“谁都看不出来
你在睡着的时候
就是一个暴君”
为什么呢?
像我这样在现实中
一直都逆来顺受，从不
反抗的人
难道在睡梦里
却潜藏着另一个狂暴的
不安分的
反抗的自我?
唯有宇宙不可放弃
得不到就放弃
给不了也放弃
够不着也放弃
看不见也放弃
这些都是
具体的
人和事
而那些抽象的
虚空的
高悬的
我们想放弃都
放弃不了
比如:
月亮
天空
太阳
宇宙
暗香
在公园的长椅上
一个老人坐了许久
没有说话
在不远处的另一条长椅上
一个更老的老人
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也没有说话
在两条长椅之间
有几棵桂花树
刚开过的桂花快要谢了
必须使劲的嗅
才能够嗅到
一丝淡淡的桂花香
耀旭：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习诗数十年，著有诗集及诗论集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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