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文是我今年《中国作家网》第二十一篇重点推荐和封面展示短篇小说:特此纪录。
天目山小调(上篇)
文/宋红莲
一
父亲是木匠,年轻的时侯,到处跟人上门“做上工”。就是跟人家打桌椅板凳,打结婚家俱。父亲最喜欢的是打嫁妆衣柜,全套活儿做下来,少则二三十天,多则一两个月。有时候时间长了,会跟主人家一起生活出感情来。我们的母亲就是一个主人家的二女儿,是被父亲从天目山里的一个小村子里“勾”出来的。记忆之中,我们每次来到姥爷姥姥家玩,都要走好远好远的路,从早上太阳升起走到晚上太阳落沟。
原本,父亲只是在乡镇上及其周边的乡村接活,不愿意跑远。父亲心灵手巧,做家俱创意性强,样式跟着潮流往前赶。在我们那一块儿名声很响,找他做木活的人“抢砍凳都抢不赢”。
做木工,随身携带有一条特殊的“大砍凳”,一般是用榆树做的。实际上就是一条超级大板凳,一个木匠工作台,有八仙桌旁边大板凳的两三倍大,特别粗实沉重。砍凳的一头,腿脚特别牢固,又在旁边帮了一大块经得起劈砍的槡树蔸子,钉有“叉铁头”,装有“卡木栓”。便造成了区别很大的一头轻一头重。一个人扛上肩,为了平衡,往往会偏向一头很多。特征十分明显,旁人一看就知道是木匠的大砍凳。
请木匠做上工,有时候人多,只要抢到这条大砍凳,心里才能落石。主人家扛着大砍凳,一般会大摇大摆地在人们面前晃悠。有时还会大声哼上一曲皮影戏或者小调,借以向人展示快活心情。因为这是一件很长脸面的事情,或者是有娶媳嫁女的好消息想告诉别人,又不想“自我张扬”,最好是能引起别人发问,“顺便”带出来。
不过,万事皆有例外,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一成不变。有一天,父亲的叔公找到家里,说是有一个远房亲戚的大女儿出嫁,想请一个“手艺好一点”的师傅打家俱。
父亲问:“在哪里?”
叔公说:“天目山。”
父亲说:“那太远了,来回一趟要两天,那太耽误事情了。再说,生活上也有可能不方便。”
叔公说:“不然,怎么会找你呢?怎么叫帮忙呢?你就看在叔公的面子上,帮我一回。我已经在亲戚面前夸下海口了,说你们放心,这木匠是我的侄孙,我请,他还不答应吗?”
父亲说:“你让我帮您做两个小板凳都可以。”
叔公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说:“你真的不想去吗?那可是《陈玉珍打脱离(离婚)》的老家呢,陈玉珍就出生在天目山旮旯村里。”
《陈玉珍打脱离》是流传在江汉平原上的一个出名的地方小调,根苗生长在天目山上。讲的是建国初期颁布《新婚姻法》时,一个童养媳争取婚姻自由的故事。由一位洪姓盲障艺人编纂传唱,天目山的男女老少都会来上一段,有“不会唱《陈玉珍打脱离》就不是天目山人”的说法。而恰恰,父亲是个喜欢读书之人。他做上工,随身携带的都有几本书,尤其喜欢戏曲皮影、小曲小调之类的唱本。有时,他和叔公几个人在一起,会找出戏本,照着哼唱,敲桌子打板凳,一阵闹闹哄哄。按他们的话说,比吃一场“十碗”(喜宴)都舒服。但美中不足,他们不会拉二胡,不会敲鼓点,不会歘小钹,没有伴奏,也掐不准节奏,总觉得自己是“半拉子货”。唱得不是原汁原味,唱得荒腔走板不好听,差之十万八千里。父亲曾经许过心愿,“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一定要到天目山去跑一趟,好好地听一场《陈玉珍打脱离》。”
叔公说:“现在不就是机会来了吗?”
父亲笑了起来,“您这是算准了来说的。”
天目山小调的吸引力太大了,像一个十分强烈的磁场,完全将父亲融入进来。他拒绝不了,毅然推辞了一些别的活,答应了叔公的“跟亲戚帮忙”。
二
其实,父亲叔公的远房亲戚,后来变成了我们的姥爷姥姥,现在他们均已作古。
姥爷是山里人,开山辟田,种玉米种洋芋,肩扛手提是拿手好戏,一担山货担回家不换肩。他右肩扛着大砍凳,左肩用一个木马伸过肩头挑帮右肩,像用鞭杆斜撑犁辕下田一样轻轻松松。在弯弯拐拐的山路上,在父亲前面大步流星,走得呼呼生风。
父亲虽说也是出门人,有一点点脚力,但那是平原道路,不会上坡下坎,架不住姥爷那样如同山猴子一般的灵敏,直往山林里窜。父亲用一条小扁担,也是一头轻一头重地撅着几把锯子刨子,一个装换洗衣服的包袱和一个木头工具箱,比姥爷的轻松多了。但耐不住走的时间长,走了大半天,走得气喘吁吁。他时不时地问姥爷,“还有多远?”
姥爷则回话:“不远了,就在前面,还有一锅烟的路。”姥爷的“前面”,没有具体数字,十里也可以说是“前面”。姥爷的一锅烟,究竟抽多长时间,父亲没见过,概念是模糊的。
父亲累得够呛,歇下担子,一屁股坐在路边草丛里。“不行了不行了,实在是迈不动腿了,我要歇一会儿。”
姥爷无奈,只能陪着父亲一起歇脚。他解下腰间长杆旱烟枪,在烟袋里舀了一锅子烟丝,点燃。一口青烟像山雾一样从父亲面前飘过,呛得父亲连连咳嗽。
父亲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问姥爷,“师傅,听说天目山人都会唱小调,师傅会唱《陈玉珍打脱离》吗?”
姥爷说:“会唱啊,这是天目山人的一个名头,只要是个天目山人都会唱。你也喜欢听吗?”
父亲说:“是啊,平时很难听到正宗天目山版的。要不师傅先来一段解解馋?”
“可以。”姥爷笑起来,脸上像山核桃茴一样,裂得大一条缝小一条缝。
山野小调的功能之一,正是用来劳作之余解乏释困的。姥爷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唱,“《陈玉珍打脱离》蛮长呢,你想听哪一段?”
“都可以,只要是这个唱本。”
“那就唱开头一段吧。”
于是,天目山上,乱石路边,一个山野村夫,尽情地甩开嗓子,用民间小调,开始叙述一个童养媳的“家长里短”……
玉珍:
小奴家年纪轻
我名叫陈玉珍
各位姐妹们都翻了身
我还是个旧社会的人
小奴的命不好
爹妈又死得早
我十二三岁就把婆家找
我一餐都没有吃饱
旧社会不平等
父母又包办得狠
帮我找的个鬼逼小男人
我们两个没得感情
婆婆她的人又拐
不许我把会来开
就怕我开会来学坏
是我偷的跑起出来
小奴我会场离得近
听到讲什么“新婚姻”
这句句说的都是实情
我越想就越伤心
我七想又八想
心里少主张
娘屋的还有一个亲婶娘
我去跟她打个商量
……
姥爷唱,父亲也能跟着和唱几句尾腔,也称帮腔,增加小调的浑厚雄壮感觉。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在荒巴野地,一个捡树棍子磕大砍凳,一个用斧头把敲锯档子,摇头晃脑,哼哼啦啦。山里的风吹得树叶子呼啦呼啦,树上的山雀子也叽叽喳喳,跟着一起闹腾,像音乐伴奏。
姥爷看父亲跟他和唱得有腔有板,便问他,“你也会唱吧?”
父亲说:“会一点点。”
姥爷问:“陈玉珍回娘家会婶娘的那一段会吗?”
“会。”
“那一起来吧?”
“一起来。”
姥爷继续唱“陈玉珍”,父亲唱“婶娘”。两个男人“抛开了天地日月”,忘情而唱……
玉珍:
两脚走得快
用目来观待
很快回到了陈家台
婶娘啊,你郎今儿在不在
婶娘:
婶娘我把门打开
我的玉珍儿回来了
你往回回来都有说有笑
儿啊,你今儿是哪这么焦躁
玉珍:
我有一桩大事情
我的那个婆婆就拐得疼
婶娘啊,她拿耙子扳玉珍
我的背里还有耙子印
婶娘:
玉珍儿你年纪轻
娘屋的少亲人
你的姆妈又没有跟你操个好心
儿啊,把你丢到了火坑
玉珍:
说的我的婶娘听
万春他太天真
稚天哈地不合我的心
婶娘啊,我跟他两个过不成
婶娘:
我再来劝我的儿
两个人打架现说起
儿啊,磨刀是有原由的
该你抱点屈
玉珍:
说的我的婶娘听
你郎不晓得好恶心
他开口就捅我陈家满屋门
婶娘啊,活活是个害人精
婶娘:
老子陈家屋的也是人
好啊,政府横直在维护你们
伢儿啊,你打了脱离再结婚
地方上又不只你一人
玉珍:
看你郎同情我
我的心里有了结果
我这回脱离要是不打脱
婶娘啊,我就不在世上活
……
一晃,太阳就搁到了山梁上,马上就要滑落到山坳子里去了。
姥爷说:“不能唱了,我们把太阳都唱落了。快走吧,不然要走夜路的。今晚没得月亮,又没带马灯出来。”
小调解乏,立竿见影。父亲急忙翻身爬起,拍了拍屁股头上的灰尘,跟着姥爷的步伐,继续朝深山沟里走。
天目山人爱唱小调,方圆百里出名。在田里干活时唱,声称“口不停地唱,手不停地搂”;被大风大雨堵在家里时,坐在门槛背靠门框唱,时间好捱,心情开朗;下一餐没得米下锅时也唱,仿佛能唱饱肚子一样;有时,走夜路也唱,它能陪人壮胆;有时,鸦雀子在树上叽嘀咕哩叫,人们也会陪着它唱,仿佛比谁更热闹一样。
姥爷一路走,一路唱,一路也有人接过他的腔板唱下一段。唱完之后再打招呼,“陈黑头哎……”
姥爷回话,“哎……”
“请木匠了?”
“是的嘞。”
“要嫁大女儿了吧?”
“是的嘞。”
姥爷的回话里,掩藏不住内心欢喜。
这里不愧为天目山小调的发源地,姥爷和农人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音调如山风轻拂,绵软悠长。在父亲听来,也充满着十足的小调韵味。父亲阵阵沉醉,像喝了几杯老酒。
此时,父亲才第一次听人说起姥爷的姓名,叫“陈黑头”。
三
待客之道,说得最亲睦人的话是,“到这里来了,就如当是到家里一样,不要讲什么礼性,什么客气。”
父亲到姥爷家时,天道正擦黑麻眼。山区树林子多,天光暗淡,黑得早。远处近处,暗影重重,成块成片,成团成堆,障人眼目。
此刻,父亲才发现,山村里没有安上电。家家户户,点点灯火映窗,如天上稀稀落落的星光。
这个时候,我们的母亲在父亲面前亮相了。和一台戏文里的主角出场一样,从后幕掀帘而出。两人都是年轻人,两人看的第一眼当然都是彼此。父亲一直误以为,要出嫁的是母亲,误会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不仅母亲是适嫁之龄,身旁还有一个小妹,更让父亲阴差阳错,以为母亲就是陈家大女儿。
当时,姥姥、母亲和小姨一起坐在院子门口等父亲和姥爷。看到他俩的身影之后,像麻雀聚在一块林子里,开始热闹起来。
姥姥吩咐母亲,“阿玉,快去把灯点燃。打盆子水出来,让小师傅洗把脸,歇口气,准备吃饭。”
“哎,好嘞。”母亲起身进屋,给父亲留下一个窈窕背影,和一根晃悠的粗辫子。
姥姥吩咐小姨,“阿雯,快跟小师傅倒杯茶来。”
“哎,好嘞。”小姨还是“捡蘑菇的小姑娘”,精灵而又乖巧。
看父亲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姥姥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从内心里喜欢。不然,不会开口喊他“小师傅”,而是语气平淡的“师傅”。这里的“小”,包含有有漂亮、青春、活力等意思,是敬语和赞扬。
招待父亲的第一餐饭,很丰盛,俗称“进门餐”。不管客人能不能吃下,呈现得越多,代表主人的心越诚,代表客人越受欢迎。堂屋里的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母亲还在往桌上端菜——山里人有这副好客的性格。
桌上只有父亲和姥爷两个人在吃饭喝酒——这也是传统的待客规矩,用家中最主要的人物陪同尊贵的客人,其他人勿扰。
父亲连连说:“够了够了,叫婶子别炒菜了,都出来一起吃吧。”
菜上完了,母亲没有上桌子,而是不声不响盛好饭搛好菜,坐到了屋门口的椅子上。文文静静,显露着山村女孩特有的羞涩与礼貌。
姥姥和母亲一样,始终没有上桌子吃饭。
父亲不懂这些礼行,也不讲究这些礼行,他招呼母亲,“到桌子上来吃吧?”
姥爷说:“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管她们。”
相对比,小姨年纪小,就不讲什么客气。像一张雀子嘴,一直吵吵个不停。时常要姥姥呵斥两声,才能稍微停歇一阵子。
按请师傅的惯例,姥爷拿出来一条“迎客烟”,在桌面上,隆重而又真诚地递给父亲。
父亲只能喝点酒,捥手拒收,“我不会抽烟,不必破费。”
姥爷以为父亲是客套,“这是规矩,这是请师傅必须给的。”
父亲说:“何必浪费呢,我又没地方放。几十块钱,挣来不简单。您抽烟,只当我送您了。”
姥姥赞叹道:“小师傅是个发财人儿呢。不抽烟,一年上头可抵半亩地的收成。”
姥姥说的是实话,说的千真万确。姥爷的旱烟,虽然不是买的,但种植够他抽的旱烟,需要半亩地。制作旱烟需要个把月时间,外带累人,呛人。
四
给父亲住的一间房是正房,睡的一张床是新铺就的,是母亲腾出闺房来招待父亲的。被子垫单洗得干干净净,铺草垫得泡泡松松。看得出来,这是特别用心准备的。不像以前,在别人家做上工,都是随便对付。反正也住不了多长时间,父亲都不会计较。每次如此,时间一长,父亲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了,这是手艺人必须承受的“正常待遇”,在头脑中已经固化。所以,姥爷家的真诚相待,父亲当场就有十分明显的感觉,感觉这家人特别暖心。以礼还礼,父亲当时就想,今后结工钱,一定少要点和抹个大零头。
唯一不足,是山村里没有通电。进进出出照明,全靠煤油灯,连蜡烛都是后来才有。煤油灯火头不亮,只能照巴掌大一点的地方。还好,父亲晚上看书,恰恰只需要“巴掌大一点的地方”。父亲在外,寂寞无聊,一般都要看半夜书。他看着玻璃灯盏里的煤油,暗叹:“这怎么能长久支撑呢?”
第一天晚上看书,父亲看一会儿书就要看一次灯油。越惦记,油耗越快。最后,看灯油见底了,才不得不合上书本,躺下睡觉。
深夜里,父亲听到一阵窸窸窣窣、有人在床上翻身的声音。他才知道,母亲就睡在这间房屋的后半部分,与他隔一道壁墙,也许就床挨着床。隔墙不高,封齐阁檀。有什么动静,两边细微的声音,包括打鼾说梦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因此,父亲感觉特新鲜,特兴奋。毕竟,父亲处于青年期,“荷尔蒙”聚积在身上有点多。“有一个姑娘躺在身边,伸手可搂”,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愉悦程度比做那些“春梦”强多了。
这一夜,父亲睡得可香甜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走累了。
第二天,父亲向姥爷要煤油,姥爷却转身问母亲,“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煤油灯灌满吗?”
母亲小受委屈地说:“我是灌满了,是他看了半夜的书,点完了。”
“哦,没事,小师傅喜欢看书学习是好事。代销店也不远,叫阿玉多跑两趟就行了。”
父亲说:“我来出钱。”
姥爷说:“你说这个话就见外了。”
姥爷的话,处处都说得特别好听。父亲听着,心里始终热乎乎的。
父亲所不知道的是,山村里,煤油是紧俏物品,凭票供应,每家每月只有半斤。这也是山区早早黑黢麻黢,早早安静入睡的主要原因。当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做,每家都用得过来。父亲要多用煤油,无意之中给陈家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母亲在村里的小伙伴多,她探问出哪家有多的煤油票了,就告诉姥爷。让姥爷“有的放矢”,跟这家主人套近乎,讨两张煤油票,交给母亲到代销店去买。
代销店的营业员不解,曾问过母亲,“你们家怎么像在喝煤油呢?”
母亲解释,“是我们家请来的木匠师傅要做夜活。”
“哦……”
后来,母亲和父亲混熟了一些,就想知道父亲都看些什么书。母亲只读到小学毕业,村里的学校搬到乡里以后就没再念书了,回家来帮着姥爷姥姥种田。平时,看个连环画看个小说,将陌生字眼跳过去,也没多大障碍,也喜欢看。
父亲的书里头,不全是印刷本,也有手抄本。像《青春之歌》、《第二次握手》、《一双绣花鞋》之类,一些讲反特的,一些讲爱情的,都有。平时,父亲会将书藏在床铺草里面,外面只留下像《陈玉珍打脱离》这样的公开唱本。
有一次,母亲整理父亲的床铺,发现了《陈玉珍打脱离》。她问父亲,“你也喜欢这个小调?”
父亲说:“是啊。”
母亲说:“我也蛮喜欢这个小调呢。”
两人谈小说,谈小调,父亲和母亲好像找到了许多共同的话题点,以后的话就变得多起来。父亲干活时,会情不自禁地哼唱天目山小调,母亲也有这种“共同爱好”。有时碰到两个人都在哼唱,会一同会意发笑。
父母的感情可能就是从这里开的头,而父亲一直处在误会之中,一直以为母亲就是那个要出嫁的大女儿,一直掌握着与母亲之间的远近尺度,不要太靠拢。对母亲的“热情热爱”和“天真无邪”,一直处于迟悟迟萌的状态。母亲也以为父亲很冷漠,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没有瞧上她这个山村野丫头,差一点误了一桩婚姻大事。
有一次,姥爷姥姥拖板车出门上山砍硬柴,要到第二天才能回来。
父亲睡到下半夜,香梦沉沉,又做起了春梦。他梦到母亲到院子里如厕之后,昏昏耗耗,竟然习惯性地跑入她的闺房,跑到他的床上来了……而父亲血脉喷张,没有拒绝。事后,母亲很迅速下床离开了。
父亲吓醒了,感觉如梦似真,感觉有点后怕。
第二天,父亲不敢和母亲说话,脸上泛红。而母亲像没事儿一样,还在问父亲,“今儿还没喝酒,怎么就红脸了?”
看母亲一副纯情无瑕的面孔,父亲心里模糊起来,“也许就是个春梦吧,未婚青年男子人之常情。”
后来,再有这样的梦境出现时,父亲就乐得“顺其自然”了。
续(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