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文/孙双桃（武汉）

 “老七，老七，快点起床了，赶快去割猪草，你最喜欢的那个“小黑”猪宝宝饿了在拼命叫唤呢，都快要把猪圈拱倒了”…………这是五姐铜锣般的大嗓门一边吼一边掀开被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我从床上拎下来，随手抓了两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扔给我。我赶快穿好衣服，顾不上梳头洗脸，直接拿上镰刀挎着竹篓子就出门了。

   不一会就割了满满的一大篓子猪草，都是“小黑”最爱吃的，把它养的肥肥壮壮的。看着它每天吃得饱饱的，吃了就呼呼大睡。

    一转眼就到年底了，“小黑”也长得膘肥体壮了，腊八的早上，五姐难得起了个早床，她哼着欢快的歌，眼里充满笑意，感觉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开心，开心得有点反常。她把煮猪食的两口大锅洗得干干净净的，架上树兜子砍的劈柴，烧了两大锅滚烫的开水。

应该是母亲要准备熬麦芽糖了，我寻思着，一想到有麦芽糖锅巴吃了，心里乐开了花。我像往常一样去割猪草，挎着竹篓子，一边哼着儿歌，一边加快脚步去山坡上的菜园子。半路上，发现旁边的山沟沟里有一大片的荠菜，野韭菜，长得青翠欲滴，芥菜挖回去让母亲给我烙野菜饼吃，野韭菜炒鸡蛋，那个香啊，想想都觉得口水流出来了。大片的野菜让我忘了时间，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挖了满满的一大篮子，高高兴兴回家。

    快要到家了，还 没有听到“小黑”饿得”嗷嗷嗷”叫的声音，却听到我的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声音，还听到村子里那个讨厌的屠夫扯着大嗓门喊：还是孙哥好福气啊，嫂子这么能干，把猪喂得这么肥，我杀了几百户人家的年猪，都没有你家的猪肥，瞧瞧————瞧瞧————这肉，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这猪油，够你们家吃一年的了，今年过一个丰盛的年，这猪小肠，今年我就不要了，留给嫂子灌香肠，给娃们解解馋…………

     我推开半掩着的院子门，里面的前景让我突然间泪流满面，一地的血水混着黑色的猪毛和粪便，那个洗脸用的搪瓷脸盆装着满满的猪血，虽然有点凝固了却还冒着泡泡和热气，猪头，肠子和肚子 都扔在那个大木盆子里，它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张开的嘴巴里面垂下一条鲜血淋漓的舌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木梯子上面的大铁钩子还挂着半个“小黑”的身体，案板上，它的另一半身体已经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猪蹄，排骨，五花肉……

    我扔掉了手里的篓子，漫无目的地往外面跑，我还来不及喂它吃最后一口菜，还来不及跟它告别。“小黑”平时最依赖，信任我了，把它喂得饱饱的，揪揪它的耳朵，对着它的耳朵吹气，它会拼命的摇晃着脑袋，它的耳朵最怕痒痒了，这是“小黑”的软肋，只要它不好好的吃猪草，我就挠它的耳朵。经常会爬到它背上，把它当成马骑，它也很乐意驮着我满猪圈跑…………

    我就离开家一个多小时，“小黑”就永远离开了，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那个血淋淋残忍的场景，但是，我能够想象到它当时有多么多么的绝望，有多么多么的痛苦，它没有闭上的眼睛，应该是在搜寻，期盼它的小主人能够及时出现。它不知道，就算是我的出现，也无能为力，无法改变它的命运。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了，我一直都无法释怀，“小黑”那清澈，调皮，对我充满信任的眼神时常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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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双桃，笔名：雪落红尘，湖北省京山市人，现居武汉。一个喜欢行走在文字世界里的在男人堆里抢饭碗的女汉子，喜欢用真挚的情感书写真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