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哥
文/王树军(山东)
在我们兄妹六人当中,二哥的身体是最强壮的。
二哥只读了一年书,就听从父亲的安排,辍学回家劳动,帮助父母挣工分了。
应该说,在我们家中,除了父母,对家庭贡献最大的,就是二哥了。对二哥的养育之恩,我们兄妹没齿难忘,永远铭记在心中……

二哥是属兔的,比我大两岁。中等个头,憨厚老实,身体非常壮实。
多年来的风吹日晒,二哥的脸膛黑黝黝的,显出一种健康之美。
长年劳动,二哥的肌肉非常发达,胸膛和胳膊上凸起强健的肌肉,给人混身都是力量的感觉。在我的心目中,二哥就是力量的化身。我仿佛感到,在二哥的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二哥一直住在乡下老家。我们兄妹六人,只有二哥一人在乡下种地。几十年来,二哥非常勤劳,是他最早帮助父母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家里先后盖过五栋房子,二哥和父母操心最多。父亲去世后,母亲主动提出要与二哥一起住。二哥又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使我们兄妹在外边能够安心地工作,这更增加了我们对二哥的敬重之意。
小时候,我和二哥相处的时间最长。我们天天背着妹妹在街上玩,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打瓦、跳方。再大一点就去河边夹鸟、爬树掏鹊蛋、下河洗澡、摸鱼虾、掏蟹子洞。村东河边,是我们小时候最快乐的地方……
后来二哥上学了。二哥上学后,我一个人背着妹妹上街玩耍,真没有意思。我天天盼着星期天。因为到了星期天,二哥就不用上学了,我们又可以背着妹妹一起快乐地玩耍了。

记的我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大哥要考中学了,二哥也要升二年级了,我也该上学了。那时候,父亲仍然在当生产队长。那天晚上,大哥和二哥正在家里做作业。父亲对母亲说,老三也该上学了,咱们这么多的家口,光靠咱俩挣工分,永远也挣不够。咱们不能光靠队里照顾,依我看别让老二上学了,让他回来帮助家里挣工分吧。我想过了,老三岁数太小,老大下来有点可惜,让老二下来最合适。这样可以减少队里的负担,老让队里照顾,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母亲听后急忙说,这可不行。不让老二读书,误了老二的前途,将来会埋怨咱们的。
父亲说,不会的,老二很懂事。
大哥也不同意。急忙对父亲说:爹,决不能让二弟辍学。
父亲声音坚定地说,谁让你们弟兄这么多呢。当时二哥正在埋头做作业,听了父亲的话,一声没吭,果真懂事地点点头,泪水却像断了线似的涌了出来……
从此以后,二哥再也没有上学,每天跟着父母上坡干活,帮助家里挣工分。
我上学的时候,二哥主动把他的书包、本子和铅笔盒都送给了我,并嘱咐我刻苦学习,不要贪玩。
当时,对二哥辍学之事,不但我们家里的人不理解,就是村里的人也不理解。按说父亲是残废军人,是有功之臣,我们家里人口多,队里照顾点也是应该的,因为政府有优抚政策。何况父亲和母亲天天都上坡干活,从不误工呢。

多年后,我们兄妹五人都读完了书,先后外出参加了工作。只有二哥读书少,耽误了前途,至今仍然在家里种地。
二哥的确很懂事,为读书的事,从来没有埋怨过父亲。应该说,我们兄妹五人能有今天,除了父母的养育之外,也有二哥的一份功劳。是他辍学回家,帮助父母挣工分,养育了我们。
因此,我们兄妹对二哥一直非常敬重,心中也很内疚。晚年赡养母亲和为母亲治病,我们从不让二哥花一分钱,而且还经常回家看望二哥。二哥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们都踊跃帮助,以报答二哥的养育之恩……
那些年里,眼见二哥的身体一天天强壮起来,真成了我们家的壮劳力了。为了多挣工分,二哥主动要求进了小车班。推小车是力气活,二哥进了小车班后,一点也不偷懒。
春天队里往地里送粪时,二哥总是把偏篓装得满满的,而且始终跑在前头。
夏天推麦子,二哥装的车子像小山。虽说二哥的年龄在小车班里最小,但是二哥一点也没有少干活,每年都被评为小车班里的五好社员。
记得有一年冬天,二哥去离家四十里路外的地方去推煤。我放学回家后,二哥还没有回来,母亲让我去迎接二哥。我带着绳子匆匆走出家门。
大约在离村子五里路的地方,接到了二哥。只见二哥推着满满两大偏篓煤,足足有四百多斤。我见二哥累得满头大汗,便想替二哥推一会儿,让二哥歇一歇。
我让二哥放下车子,我推起车子走出不远,车子就歪歪扭扭要倒。二哥急忙赶上前去,让我放下车子,他又重新推起来。我只得套上绳子,帮二哥拉起车子来。

从那时起,我真佩服二哥的力气。虽然二哥只比我大两岁,可他的劲头要比我大好几倍。二哥的力气是那么地大,成了我们家真正的男子汉。
我们都一年年成长起来,家里需要盖房子。为了节省钱,趁冬闲的时候,二哥就去村南三里外的石青窝子里打石头。星期天我也赶去帮忙,我们用小车往回推石头。
二哥总是把小车装得像小山。他怕我装得多了推不动,总是劝我少装些。
我推一趟两趟还凑合,第三趟就推不动了,半路上累趴下了。正当我坐在地上喘气歇息的时候,二哥赶来接我了。
他见我坐在地上累得不行,微笑着说,推不动了吧,我来推。
二哥推起车子,很轻快地就推回了家。应该说,在那些年里,大哥不在家,家里的重体力活,全是二哥的。只要我干不动了,就找二哥帮忙,二哥是我的靠山。我总感到,二哥像机器,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后来二哥结婚了。二嫂是邻村的一位姑娘,中等个子,心灵手巧,模样也很俊俏。她的母亲去世得早,女孩子中她是老大,过早地挑起了家务重担,家务活样样会干。二嫂过门时,大哥已自立门户。二嫂很勤劳,也不挑饭食。白天和二哥一起上坡干活,收工回来后,主动帮母亲烧火做饭,大家相处得很和睦。
一年后,二嫂生下了大女儿,再后来,又生下了二女儿。四年后,母亲主动提出与二嫂分开过。当时二哥和二嫂都不同意分家。父亲说,早晚当不了,别耽误了过日子,分就分了吧。

当时,老住宅的房架最好,父亲就把老住宅留给了二哥和二嫂,我们搬到了另外的一等房子里住。二嫂生下大女儿后,每天上坡干活,母亲就不能上坡了,留在家里看孩子。
老家分田到户后,人们自由了,干完地里的活,就没有事情可做了,可是二哥仍然不肯闲着。 春天种完庄稼后,二哥便外出干瓦匠活,收入也挺不错的。到了秋天,他就回来收庄稼。
日子好了,二哥和二嫂就把老住宅进行了翻新,还打起了平房,院子里也抹起了水泥地面。新房全是玻璃门窗,既宽敞又明亮。翻盖新房时,我们都赶回去帮忙。看到二哥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我们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安然。
后来,二哥的两个女儿长大了,也都在城里工作,而且都成了家。我们多次动员二哥和二嫂也搬来城里住,可是他们一直不同意。他们说,如今在乡下住也不差,吃的是自来水,村里的街道也都硬化成了水泥路面,村后就是莱西湖,环境优美,比在城里住空气好多了。
岁月不饶人。我们看得出,二哥的身体明显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强壮了。不过,二哥仍然不肯闲着,农闲外出做工,农忙回家种地。这些年来,也幸亏二哥和二嫂住在乡下。我们每年清明节回乡下给父亲上坟,正好在二哥二嫂家里落脚,我们可以欢快地相聚,享受乡下农村的美丽田园生活……
2006年的4月6日这一天,是我们兄妹刻骨铭心的日子。这天的早晨,我吃过早饭后,正准备去单位上班。突然接到五弟打来的电话,说二哥骑摩托车在外出干活的路上出了车祸,让我紧急赶去现场。
我急忙在电话里问五弟,情况怎么样。五弟在电话里告诉我,是110打来的电话,可能情况很严重,具体情况不清楚。
我急忙赶出家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向出事地点飞驰而去。

当我赶到出事地点时,交警队员已经在现场调查事故原因。二哥直挺挺地躺在路旁,摩托车倒在公路旁边的水沟里,一辆运砖的货车停在远处的路边。
大哥四弟五弟和二嫂以及两个侄女早已赶到,正围在二哥的身边痛哭。二嫂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我急步赶过去一看,二哥的脸色干黄,早已停止了呼吸。看到这种情景,我仿佛遭遇当头霹雳,泪水像泉水般地涌了出来……
我扑倒在二哥身上,大声喊叫,二哥,你不能走啊,你不能离开我们啊,我们还没有报答你呢……
只一会儿功夫,交警队员就调查完了事故原因,是货车司机违反交通规则造成的恶果。交警队员让我们派人到交警大队处理交通事故,余下的人把二哥的遗体运到殡仪馆火化。
大哥和五弟负责去交警大队处理交通事故,我和四弟二嫂以及两个侄女负责,把二哥的遗体运送到殡仪馆准备火化。
处理完交通事故的当天下午,我们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把二哥的遗体火化后,将骨灰盒运回本村西南壃的公墓里安葬了。
站在二哥的坟墓前,我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情同手足的二哥,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我们分离了……
二哥去世后,我们对二哥非常地怀念。特别是母亲,当听到二哥的噩耗时,当场晕了过去。
事后,母亲的大脑受到了强烈地刺激。她时常一个人独语,仿佛在与二哥说话。夜里睡觉,她也时常呼唤着二哥的名字。
周年之日,为纪念二哥,我含泪写诗一首,表达对二哥的深切思念:
手足相依情难舍,
梦里夜夜见二哥。
千言万语话不尽,
醒来泪水流成河。
思念二哥低声咽,
悲痛家中栋梁折。
若有来世再相聚,
重续兄弟报恩歌。
(文中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简介:王树军,笔名绿叶,绿树成荫。山东省莱西市人。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莱西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爱好文学写作,发表过作品。出版长篇小说《沽河风云》(上丶下集),诗歌作品集《献给家乡的歌》,有作品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