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詩人作品展」

专辑

文/唐光中

冬天，以及雪

1.

风与雪

我踏进冬的门槛

我的左脚踩入雪

接着右脚踩入雪

我知道

雪是冬的另一个称法

冬的别号

我知道现在的雪很少

越来越少

此刻我想抓住一场初雪

抓住这个白绒绒的

兔子的尾巴

2.

有咕咕鸟不停地叫

声音縈绕于耳

这是炉中的水

炉水沸腾

如雨溅起水泡

炭火开着红色的花

黄色的花

蓝色或者黑色的花

怒放的花

啊茶杯

绿叶已是拱岀的姿势

叶尖如舌

如剑

生机勃勃

今日大雪如墙

我在春天

3.

冬天是玻璃制造厂

冬天是玻璃店

摄氏零下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有村姑的木桶敲破池塘

挑两桶碎玻璃从小路走过

碎玻璃窸窸窣窣

小扁担吱吱咯咯

姑娘的辫子很长

棉袄很新

我看见姑娘的红棉鞋很红

粘了一些雪

像绣花

4.

冬天也将牛牵出去蹓蹓

我说的是那个老农民

他弯着腰

隆着背

灰棉袄褪了颜色

他的样子像牛

颜色也像牛的颜色

冰天雪地

他知道牛想念田野了

想念碧水和青草了

想念田埂和犁沟了

甚至想念那温暖的鞭子

和吆喝

这时候牛哞了一声

在空荡荡的田野传得很远

老农民听了想哭

5.

删繁就简

这冬天的树删得够彻底了

看上去像冷兵器

像铅笔画

像铁丝

想不到还有一枚叶子

蜘蛛般悬在树梢

冻成胡萝卜的颜色

那就再删去吧

朔风凛冽

于是一枚最后的叶子

如一只最后的鸟

消失在天空

连同它们的影子

6.

冬天的太阳不多

白发髯髯的老汉出屋晒太阳

像极了童话里的太阳公公

老汉烟袋里的旱烟不多

都在铜烟锅里不断地点燃

点燃一颗颗小太阳

太阳暖在他身上

烟锅暖在他心上

巴答巴答巴答

他的嘴和烟锅亲着

他的脸上的皱纹移动着

写成了一个

笔划撇捺的“笑”字

7.

在这个季节我想远行

想去北疆

看今夜有暴风雪

想去喜马拉雅

看雪崩

这就是诗和远方吧

我想起蜀鄙二僧

欲之南海何如的讨论

今夜窗外有雪

我行囊空空

两手空空

至多不过

囊萤映雪

                   2022.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