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走
文/裴文敬
一
“就算你妈不经同意看了你的日记,又怎么样?你要杀了她吗?”
班主任在下午他教的政治课上,做思想教育时,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对心思敏捷的她如五雷轰顶。
她一下就觉得他说的就是她,虽然他说时故意看另一个方向。
她神色凛然,心里有种被敌寇剥光示众般的羞耻感。
高中住校的她每次周末回家就先躲进自己的屋子,家人以为是用功,实际她是在写周记,释放负面情绪。上面写了周围几乎所有人的坏话。她最愁的是她的房间没有锁,所以写完总要费神藏好。
上次要上学前,她看到妈翻她的日记,顿时恼羞成怒,对妈咆哮,妈竟恬不知耻地咕咕笑起来。她把日记本撕了,在洗菜盆里点燃,看它们化作一堆灰烬,放下那句狠话:我要杀了你。才从吓傻了的妈妈面前,趾高气扬地离去。
她想,妈连周记的事都跟老师沟通了,看来是把我当不良少年重点帮教了。不禁万念俱灰。
下午放学后,她没去食堂回宿舍,而是跟在走读生后面出了校门,打车回家了。
家里没人,她穿上最时髦的衣服;用妈妈的口红和眉笔化了淡淡的妆;把马尾散成披肩长发;再配上高挑的身材,一下从高中生变成了摩登女郎。她拿上积攒多年的厚厚一叠压岁钱,还拿上妈妈的安眠药,离开了家。
二
她向火车站问事处的阿姨问,去北京最早出发的火车在哪里排队……
普快列车上,旁座的小伙子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她连理都没理。
她拿出安眠药瓶,望着,久久地望着,只是惆怅,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拿出一片,咬了一小半,咽了下去。其余放回去后,顺手把药瓶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她闭起眼,沉浸在自己莫大的悲痛中,很快就靠在舒服的座椅里呼呼入睡了。
小伙子在她睡着后,拿过盛药的小瓶看了看。又放回原处,满脸狐疑地打量起她。
小伙子到站时她还在睡。他起身下车时顺便把药瓶攥到手里,带下车后投入最近的一个垃圾筒。
三
九个多小时的火车她睡了八个半小时。下车后已天光大亮。在向往的首都,她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走。一脸忧凄,目光涣散,却风姿绰约。
她竟没觉出北京城有什么好来,一者现在的地方小城建设日新月异,越来越像大都市。再者她的心思并不在风景上面。像好模特在怎样的舞台上关注的都是自己的表演一样,这周遭的风景也只是她寻仇觅恨,多愁善感,释放自我的舞台。
有点饿了,买了一个烤地瓜边走边吃了。有点渴了,她进了前面一家咖啡店。
找了个角落,刚做定,一个带白围裙的姑娘走来礼貌地问,“请问您要点什么?”
她未及回答,一个声音传来,“老同学,没看错吧。”
是初中的前位。一个富二代。前位问,“你怎么在这里。这个点,你应该在重点高中的教室里上课呀。”
她脸一红,反问,“那你怎么在这里?”
“去职高一年就把三年该学的都学会了,不想浪费青春,就向老爹要了一笔钱出来自主创业了。这小店就是我开的。毕业一直没见,竟在这里见了,难得,今天我请客。”
这时前位手机铃声响起,他听了几句,脸色倏地紧张起来,对她说,“我过去处理一下就过来,等着我。”
他转脸又对一旁一直观察她的白围裙说,“小彤,好好陪着,最好的招待,免单。”说完就出去了。
小彤坐在她对面说,“看你这年岁,不由想起我这么大时候,真想能像你们这样正儿八经地走过青春期。哎,我最后悔的是高中那年离家出走。爸爸为找我被车撞了,奶奶为此哭瞎了双眼。”
她被蜇了似的浑身一颤。小铁勺从手里掉落。她没在意掉落的叮当声,也没注意溅到衣服的咖啡。急问,“真的?”
小彤答,“骗你是王八蛋!哎,现在看来,中学时除了刻苦,其余都是浮云。”
“我有急事要走了,替我谢谢你们老板。”她边起身边说。
半个小时后,老板回来了。问起小彤她们谈了些什么。小彤笑说,“和她聊了几句我的爸爸和奶奶。”
“你不是孤儿吗?净瞎扯。”
“可我也是业余演员呀。只是一面之缘, 随便谈点她可能感兴趣的有用的,强过事实。”说完轻轻一笑去招呼客人了。
四
出了咖啡店,她打了个出租去火车站。走到一半,想起让她出走的破事,又气上心头,便叫停车。
她又开始游走。进了一街心花园,在草坪边一长椅上躺下,蔚蓝色的天空中几朵白云在她头顶逗留,她突然从云中看到了爸妈,看到了在武汉读博士的姐姐,还有自己,她看出了神……
云朵静静远去,一首歌缓缓从心中升起,以哼唱的形式从口中流出。她拿出纸笔,记录起谱和词。词这样:
草坪上的那几朵云呀,多么得像一家,妈妈挨着爸爸,看孩子们在说笑话,可是我现在在哪?哦,我想回家,我想见妈妈,听她讲那车轱辘话。哦,我想回家,我想见妈妈,听她讲那车轱辘话。
草坪上的那几朵云呀,多么得像一家,妈妈挨着爸爸,看孩子们在说笑话,我不该轻率地离家。哦,我想回家,我想见爸爸,为他捶去满身的疲乏。
哦,我要回家,现在就出发,不觉泪如雨下。
她被这音乐打动了。她觉得从心底流出的这舒缓抒情的音乐比成天听的流行摇滚好听多了。艺术的感召力此刻对她来说是排山倒海的,一刻钟后,她收起纸笔,不再犹豫不决。回到路上,又打了一辆出租车。
五
这次司机是个老师傅,他问,“你去哪个火车站。”
她一愣,“去潍坊不就一个火车站吗?”
老师傅摇摇头,又问,“你坐高铁还是普快。”
“越快越好。”
司机前面掉了个头,开上了与第一次出租相反的方向。难道反悔的这一阵非但没耽误,而且加快了回去的时间?
火车问事处,工作人员对她说,今天去潍坊的票都卖完了。她听后一裂嘴,想哭。还未哭出,就听一个中年汉子问工作人员退票怎么退。
那口音听上去怎么那么亲切悦耳?一问果然也是潍坊的,退的正是她要的票。
高铁就是快,比去时节约六个多小时。
下火车前,她洗去淡妆,把头发扎回一束利落的马尾。
她让出租停在学校附近的美院门前,等美术生下课回学校宿舍就寝时,混于其中。
六
晚上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听上铺的小涵说,“班主任昨天晚自习没来。今天一整天又没来。你猜怎么着?原来她媳妇又生了个儿子…… 宿管阿姨昨夜问你了,我说你跟班主任请假了……”
妈来电话了。她想了想,边按接听边向厕所走去。妈说,“你别扣,先听我说。那天我的同事向我借你初中的一本书,怕耽误你时间,我就先看自己能找到吗。没想到旧书堆里藏着那几个本子。我刚翻开确认一下是不是日记,你就进来了。你不想想,若真想看,干嘛不等你住校着,时间多宽裕,多安全呀,是吧?”
在厕所,她悄声说,“你把这事跟班主任说了。”
“你个小傻子!你以为我也傻了?什么好事,说出去丢人现眼呀!”
妈听她不语,语气缓和下来说,“我给你买了个手机,华为的,世界名牌儿。学校不让用智能机,咱就在家里用。别看一千多块钱,一点不比五六千的苹果手机差。后壳上专设指纹密码处。只有你的指纹能打开。别人捡去也白搭。以后的日记就记上面,时代进步了,不用纸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说,“妈,早知你这么好,我就不把你的安眠药片扔垃圾箱里了。”
“哟,我这阵子因省里检查天天加班到很晚,没用,真还没发现少了。你可太缺德了,真随你爹。”
她又被逗笑了,说,“别生气了。听我给你唱首我刚创作的歌吧。”
她轻轻地唱起来。唱完后问,“怎么样?”
妈答,“嗓子虽然一般,但旋律真优美。要说是你创作的,杀了我也不信。”
她说,“妈,你太会夸人了,你闺女虽然傻,却真是有才啊。”
哈哈,本该在她的世界里惊天动地的“壮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作者简介:
裴文敬,狮子座女生。现就读于山东大学。喜欢文学。曾在《长江丛刊》、《北方文学》等发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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