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
摹写自我的人如何
规避秋天？
如何对秋天构成
启迪性忘却？
他的脸色是认真的
——从铅笔的吱嘎声
到平涂的油彩
他的脸浮现各类
略大于十一月的空旷
苦痛属于上个
轮次的象征主义
有人说到了值得借用的
花岗石表情
花岗石在尖声嚎叫
他必须修改
一部分与霜色
相悖的表情
梦境出现在画布
右下角 泛红的梦境
那么凌乱 可能会
触及某些影响
秋天的灯盏
而第七种自我
突然变得
虚弱
他将再次描出
某片正在
消失的泪渍……
双鱼图
姑且把它们定为
汉代之鱼
一条在后汉
一条已游至前汉
山梁上的刻镂者试图
忽略的尘烟
又挡住了流水
鱼只在那片过渡型
水声中停顿片刻
皇上就找不到
倏然褴褛的身影了
皇上变成
粉红色鱼刺
浑浊之河回到史册
首页 一条鱼
静止不动
一条鱼将左翅搭在
朝代的耻骨上
两条鱼构成
某种多变的暮色
那块黑色石头收养了
这两条悲愤之鱼
不 其中一条
已然学会了微笑
像汉代某殿堂内部
一袭青衣笼罩的
块状梦呓
关于夜
夜想删除梦境的
前置可能
它 成功了
以对自身的延误
为代价 夜还就势
完成了对鸟啼的
深度扭曲
夜变得绵软 漫长
像灯的第二种
基座 夜将不断
脱落的皮屑砌成丰碑
夜已填补完
灯暗红色的缝隙
也许你早放弃了梦境
谁论证过梦境
弧形的力量？那些
在字符间收集
阴影的手 正依次
揭开梦境的痛处
而我认识那个
出入于各种废弃
梦境的人 他从不
衰老他刚搁下
那卷从大风深处
取回的夜色
R器官之诗
据说各种
体制内外的器官
是有限度的
但那华丽的痛
可以配合你的欲望
以臻无限
A器官被移植入
一具石雕躯体
这僵冷之躯 据说
会迅速咿呀讲述
存活的意义及
少许甘苦
B器官总在枯萎
像C器官的倒影上
粘附的梦想划痕
如果N器官
不包括涉及你幸福的X
器官 L器官就会
随风雨翻卷
或许你想坚持住
草本类器官延展的光芒
谁用黑泥捏制的
耻骨印证时代
骚动的遐思？
H器官覆盖大量
背脊 神想找到他
丢失的脊骨
但他们总说像胃囊
一类软性器官
更为重要
Y器官触发的歧途
可能正往返于
孩子尖叫的
晨昏间
看 那个捂着
全身伤口愕然痴笑的
孩子 将失去我们
和神原有的最后
一个器官：人
即事
凭一杯酒可以找到
愤怒者丢失的
哪类身影？
也许他并不需要
身影 桌上人刚提及
初冬蜷缩的爱憎
酒就呼啸开来
酒不想听到
那些自灵肉背后
抵达的锻击
——愤怒并不能够
与烈风交换什么
即使风同意 那支撑
风浮动的蓝色手势
也绝不会同意
欲望淹没酒的回声
这是将你的梦境浮雕成
往事的酒 如果
你放弃梦境
酒的怀念会不会
被改写成遗忘？
而愤怒者正好
站在你右侧
那只飞翔的杯子
已测算出你可以从他
身影上换回的
少量祝福
在风中
风向设计者突然增多
能否略作些删减？
可以先减去我
或减去我的第一种
想法 风能加于我的
也同样可以加于
你和历史 但不能
让我就这样
单独确定风急于
转折的走向
我和谁论证过风的
硬度？谎言又出现在
风的脊骨上 你
如何绕开那些
谎言正确的侧影？
与风交换往昔 然后
再交换下一秒可能
存在的隐痛 风
偶尔会低于你手中
颤抖的文件
风已抵押完
风的未来
一个壮硕的风向
设计者 带着疑惑
远去 他让风
迅速成为某种改变
历史的说法
他无法阻止风在
最合适的方向
生锈——
钉子
据说X集市上有
101种钉子 它们形状
各异 但发出的
嘶叫声却非常近似
它们相互琢磨
在彼此的骨头中找寻
火焰 它们偶尔还
表示愿意成为
彼此的灰烬
一枚铜钉如何模仿
铁钉灰色的语气？
你的祖先砍削出的木钉
让春天发怵
它们将狭窄的纹饰
贴向星空 然后从风中
换回一串雨意拼接的
深蓝色钉子
谁说闪电之神曾用
象牙凿刻三种猫爪型
钉子？神的意愿
有些特别 他
想把大象的回忆嵌入
猫遗忘已久的痛觉
红色钢钉突然
松开整幅
空旷 这被黑鸦
颂唱的空旷 容得下
另外一些陶质钉子
别重复那将
阳光打造成铆钉的
技艺 阳光变得酸软
它无法拥有
钉子尖锐的憎恶
那个住在钉子
内部的孩子 又为
钉子添加了几片
沉重的羽翼
立冬
立冬的作用是
让寒冷变得合理
临近下午的雾
可以被纳入木制
框架中 偏转的太阳
当然也可纳入
你不能因为太阳
就否认寒冷严肃的
合理性——
如何让一条河
向上游运送波涛？
船从第三种水势上沉下
又在第五类干涸的
水滴上升起
——有人在更换
冰凌去年放弃的结论
但冰仍处在水往
高处的运行过程中
此刻的雾
是否拥有另一种
冻结的可能？
太阳正在强化
寒冷的意义
姚辉，男，汉族，1965年生，贵州仁怀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诗集《苍茫的诺言》、《我与哪个时代靠得更近》（中英对照）,散文诗集《对时间有所警觉》，小说集《走过无边的雨》等10余种，部分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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