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
第五章
文/周德香

那就先介绍一下麦子旺和田洪昌的关系。
早年间,仙人村东头路南有一条宽胡同,能走大车,号称“福林街”。胡同西住着田姓,望族,人口繁衍快,相对带来的就是人多地少,日子贫困;胡同东住的是麦姓,人脉不旺,单传最多,还值不值的出个绝户头,所以人少地多,家家的日子比较富裕。
麦子旺出生在一支五代单传的家里,父母爱如珍宝,吃穿花用都比别的孩子优越。
田洪昌比麦子旺大一岁,亲弟兄仨,行二,两家是对门,又同在一个学校上学,从小就是死对头。田洪昌看不惯麦子旺穿新棉袍,戴黑缎子红疙瘩帽头 ,还厌恶他穿着新棉鞋跺脚,更嫉妒他把白窝头拿到学校去吃,像是故意馋他。
最碍眼的是麦家的砖瓦门楼,和那个高高的榆木门槛,每逢年节门上还掛着两只红灯笼,田洪昌常常在没人的时候,冲它扔土坷垃。
麦子旺总以自己家庭条件好,父母又宠爱,有一种优越感,看不起田洪昌那伙穷小子。

有一次,田洪昌叫上几个叔兄弟,在胡同口的拐角处藏着,趁麦子旺不备“呼”一下冲上去,撩起棉袍的前衿捂住头,有的往脖子里填土,有的往身上抹泥,还往身上吐口水,折腾一番后,再四散跑掉。
麦子旺虽是个光杆司令,可他的脾气是又倔又拧,偏偏又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犟劲。他知道这伙孩子中田洪昌是个头,受愚弄后,就跑到田洪昌家的大门外骂,没人出来就往院里扔砖头,有一次,竟把田家的一个咸菜瓮砸破了,咸水流了一地。这下大人们出面了,结果是麦家给田家买了个新瓮,麦子旺哭闹着不干,说他父亲麦世兴是软蛋,他娘捂着他的嘴叹了口气说:“不行啊孩子,人家田家人多呀。”
麦子旺一瞪眼说:“快给我娶媳妇!我要生上十个儿子,去把田家门门砸个稀巴烂。”说这话时麦子旺十岁。
他们打的最后一架是麦子旺十三岁的冬天。田家五六个弟兄把麦子旺一人堵在村北头的枣树林里,每人手里拿了一根红荆条,把麦子旺围在中间。田洪昌说:“旺子,今天咱在这里决以胜负,我提一个条件,你若答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这伙的人,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麦子旺转着眼珠一边想对策一边说:“我知道你没好屁,还是放出来通快,放吧,老子听着呢。”
“先别逞能!若不服今天别想站着回去。”田洪昌见麦子旺不吭声接着说:“条件不难,一张口就行,只要你叫我一声哥,认个错,咱这些年的打斗就结束了。”
麦子旺蔑斜着小眼说:“田二小,撒泡尿照照你个龟孙子,你从小就仗着人多欺负我,我麦子旺虽是独根独苗,从穿开裆裤起我服过你吗!认错,我有啥错?别说叫你一声哥,就是你爹来跪着叫我一声爷,我都不答应。”说时迟那时快,他像一头发疯的牛犊一样,向田洪昌撞去,田洪昌没料到麦子旺来这一手,被撞了个仰八叉。麦子旺趁机窜到一棵枣树下,一跳脚拽下一节带刺的枣枝,冲着田家那帮兄弟“呼呼”地抡着打。
田洪昌矇头转向地爬起来,带着他的弟兄们跑了。
这是最后一次以麦子旺胜利告终,从此“战争”停了,人似乎长大了,可儿时的记忆却永远的铭刻在他们心上。

再见面时都觉得尴尬,不知先说啥好,毕竟两家离得太近,低头不见抬头见,东家鸡蹬房檐,西家狗尿墙根,都瞒不了对方。田洪昌麦子旺都觉着别扭。
这一天,麦子旺对他爹说:“咱托人花高价把东邻家那个闲院买过来走东门吧。”他爹依了他,买了院子请了瓦工又修了一座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门楼,大门朝东意在不和田家对着干。这样一改,不光离田家远了,也不算“福林街”这边的人了,麦世兴和麦子旺都觉着精神焕发,一身轻松。
2022.12.13

作者简介:周德香,1939年10月出生于山东省商河县,自幼酷爱文学,1959年毕业于乐陵师范,毕业后在商河任教,1962年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农业第一线”回乡,随先生霍相新定居沙河乡大胡家村。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子女长大成人后,离开讲台二十多年的周德香再次拿起笔,开始了她一直痴念的梦想---写作,不为发表,只为记录生活。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始,在省市报刊陆续发表小说、散文等,其中有《世人谁做姜子牙》、《特殊年代特殊事》等,先后出版长篇小说《落凤坡轶事》、《马莲花开》、《满彩》、《奇人三奶奶》和散文集《香土》等,获得广泛好评。
散文《糖纸》获建国五十年征文奖。
2018年商河电视台做了两期专题节目《德香商河》,播出后受到广大观众的好评,很多人在节目后纷纷留言,赞扬这个耄耋老人长期笔耕不缀的精神和毅力。2018年被评为“感动商河人物”。
长期的农村生活是周德香创作的源泉,她的一系列作品中都精彩细致地描述了鲁西北平原上的风俗民情,包含浓郁的乡土气息。她笔下的人物就像她一样顽强坚韧,历经生活的磨砺都勇敢面对。周德香的小说构思奇妙,故事情节流畅自然,人物语言朴素亲切,刻画的人物性格鲜明,活灵活现,朴实无华的人物真实可信,平实的叙述中真切地透视出人物的挚情实感。
多部作品被《鲁北文学》刊登并转载。长篇小说《奇人三奶奶》被国家图书馆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