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刀客之死
文/张子
不知是哪个朝代。
黄昏如血。刀客站在悬崖上。
刀客的紫金囊鞘上爬过一只蚂蚁,顺着他的裤脚一直掠到近前的一棵枯树上。有一只蜘蛛在等着它。他的远处是腐烂的尸体,豹子、狮子、老虎,甚至野猪,有一只秃鹰在啄食它们的心脏,苍白的血肉,岩石上爬满了蛆虫。
他转身望了一眼残阳,下了悬崖,他的身后那棵枯树上挂着一条白绫。
他又站在山间的岩石上,面对的是一片峡谷。平日里,总有众多商旅经过,轮毂连骑,各色眼睛闪烁,头戴斗笠、软帽。常年不下雨,风沙暴虐的时候,附近旅馆住满了人。
若问何故,只因为近两三年来,天灾人祸,外族的唿哨声由大草原漫过沙漠到了这里,城墙、垒石、滚木,官兵、衙役都不顶用。据史料记载,有座石庙供奉的观音大士被涂上了灯油,连同院落中心上千年的银杏树一同被焚烧,架起的柴火上还有老方丈,他双手合十,双目低垂,银髯触地了。三天三夜,火光冲天,熄灭的时候,有三颗舍利子落在枯井里。被一个小和尚看到,他胆怯地望着残阳与一片废墟的世界。
后来,小和尚当了县太爷。
地震、沙尘暴、大火、饥馑等诸多原因将这个县城搞得凋敝不堪。刀客面对的峡谷,这里埋葬着累累白骨,刀客也想成为他们其中一份子。
乌鸦集结而来,在远处近处盘旋聒噪。它们听到城里的差官在喧嚣,随后,几十匹快马出了吊桥,直奔城外。
刀客有些口渴,他看到一个枯井,过去了。左侧门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是石庙的枯井,但很像。没有水,他有些烦躁。一块白石上随处可见乌鸦的粪便,星星点点。他将软甲脱了,扔在地上,有些褪色的青衣长袖飘动了一下。刀客坐在白石上,茫然地望着远方。
这时,他们出现了。
刀客没有反抗。
刀客被捆绑在一棵石柱上。他面对着苍白的天空与县衙。
一个小衙役给他送来饭食,他说遵照老爷吩咐需要吃饱才能上路,否则到不了十八层地狱恶者已变成山魈了。
刀客冷笑了,尽管如此,他仍然吃了。有肉,不过没有酒。吃罢,他要求来一壶酒,小衙役说他做不了主,要回去禀告老爷。很快,他回来了,手里端着酒盘,上面是私藏几十年的窖酒。
刀客欣慰,他不用担心下毒。
就在最后一滴酒徘徊在他肮脏的嘴边的时候,下雨了,雨将整个世界困锁住了。刀客就处在世界之中。县衙檐翼上挂着心不在焉的青兽。
他能承受一切,雨前,一个孩子向他扔来一块石头。他叫嚣说他是强盗。他说他不是。他不想反驳太多。他控制不了人们的思想。
说也怪,雨后,便是残阳了。不像血,像散乱的蛋黄。刀客像个落汤鸡,大街上的行人也多了。
刚才的那个小孩唤来了奶奶,奶奶老泪纵横,令人可怜。她说他杀了她的儿子,要他偿命。刀客想说话,他的嗓子似乎被堵塞住了,他不停地,努力地咳着,无济于事。他想到了那壶酒。想到“如果”,他不愿想下去,“如果”是懦夫的思想。许多事情,只能背水一战,没有回头路,只要做了刀客,世界上便不会再没有勇气。
毋庸置疑,今日,他们要啄食他。他的脚下有青草,毛毛草尽管很粗壮,但是仔细辨认纹理,花、叶、颈都很优雅。
刀客打了一个喷嚏,竟然把人们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有了凉风,凉风在朱漆大门前的柱间来回穿梭。
刀客要被处以极刑,这无可厚非。县太爷要召开了全城城民会议,他是遵守法律的模范代表。
全城城民会议先选举了五位代表,分别来自东西南北中,代表了五城。各城推举一种死刑,东城盛产刀具,他们说用“活剐”;西城出产蛇,还是毒蛇,采用“蛇吞”;南城冶炼五色石,“乱石轰顶”;北城有火山,乃“炮烙”之刑。中城由中央王国运来了刑具,被称为“腰斩”。
五位代表争吵了半天无果。
刀客想说什么都行,可是不行,他说不出话。
刀客没有气恼,县太爷生气了,他说以上的刑法都不用,鉴于该犯罪恶深重,又鉴于各城家家都养狗,就采用“五狗分尸”吧。他这一说,众人连连点头称行。
这个消息迅速在全城传来,城民要求到现场观看,县太爷说不行,刑场太小,不能容纳太多人。人多了,会破坏周遭环境,花儿啊,草儿啊,可承受不起。
那怎么办呢,为了满足城民的渴求,城主打算采取卖门票的方式,于是,整个刑场被工作人员围将起来,密不透风,连一只多余的蚂蚁都钻不进去。即便是这样,来买票的人也特别多,门票被分成好多种,价格不一。
刀客一在刑场上出现,四周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如滔滔的黄河水。
押解刀客的是五位壮士,他们也是来自五城,他们将刀客押送到刑场中央的时候,开始表演起来了。
东城壮士表演的是飞刀,随后是蛇表演,第三个表演的是五色石,……。刀客看得眼花缭乱。随后,他睡着了。
在一阵狗叫声中,刀客醒来了。
五城城主都牵来一条狗,刀客看得真切,南城狗性情温驯柔和,身体匀称,长相清秀;东城狗戴着一顶帽子,走起路来,踱着步子,稳重很踏实,不急躁,不出风头;西城狗蹄下落下一串串梅花,眼睛迷离;北城狗尾巴翘得令人痴狂;中城狗很儒雅,像个教授。
五条绳索终于套在五条狗身上,还没有开始,刀客就立刻感觉到它们的劲道,它们并不比五匹马差,它们的身体比之刚才陡然长高增大了一倍,像一个个狮子,叫嚣着,舌头伸出一尺多长,眼睛也是圆瞪着。
这紧张而精彩的一幕马上上演了,观众席上已经沸腾了,他们欢呼,跳跃,他们的心脏冲击的鲜血几乎要蓬勃而出。守在外面的城民也暴劣起来,双手握着自己的心脏。
县太爷站了起来,他先向贵宾区致意,得到了称赞的点头,然后又向四周的观众挥手致意,得到的是欢呼的掌声。然后,他心中有数了,他身体端正面向刀客,右手举到了胸前,一个手势,五条恶狗顷刻间便将刀客扯为碎片了。
“哇”惊呼声一片,而后,又是欢呼声……
说实话,看起来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刀客的灵魂远还没有走,因为长久没有聚合,是的,很难办的,他的眼睛被一个孩童当成球踢到一座高楼上,也好,正巧能看到整个城区了。
又过几天,夜里,有一匹快马从远处而来,衙役到了县衙,翻身下马,惊醒了县令,他交给县令一封密信,这一切,“眼睛”都看到了。县太爷额头冒出冷汗。
“眼睛”感到蹊跷,正想借着风力滚落下来看个究竟,哪知猛一抬头发现一只野猫正望着他,他预感不妙,但是已经晚了,野猫吞噬了他。
几天后,外族屠戮了这个城市,血流成河。县太爷的尸体被野狗拖到了悬崖上,正巧一只秃鹰飞来,它与野狗并不争抢,各取其好了。
记得有一年,我作为一个考古学家来到这里,在一片废弃的瓦砾间找到了一个软甲,上面有名字。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原来:
刀客并非刀客,他是一位将军。
作者简介:
张国华,1976年10月出生。农村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十月》、《长城》等各类杂志发表小说共约200万字,诗歌100多首。著有长篇小说《鲁镇》、《耳顺》、《美猴王》、《玻璃女》、《三日蝉》、《夜行人》等。长篇小说《鲁镇》获省奖,已与影视公司签订协议。《夜行人》五部150万字被网站买断,签订影视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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