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年优惠卡
文/冯轩基
我们单位的老邹还未老:他五十八岁。他感慨地说:“这就是人生的第一道坎,退休。”其实,是不退而休。非但不退,各种补贴都在在岗之列。工作没份,享受分文不少。这是当时最时兴的一句话:内退。青丝已去,白发染头。回首人生路,一腔热血付东流。
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叫:“二、五、八。”把它诠释开来是:正科五十二,正处五十五,正厅五十八,这二五八即是内定的标准,你到了这年龄,喝茶去。
老邹一到五十八,新领导即到岗。这衔接天衣无缝,老邹当时觉得突然。参加工作时,新领导还穿开裆裤。新领导见了老邹笑笑还笑笑,笑过之后,他给老邹卖了个人情,邹某某主动让贤我们感动不己。
老邹乐呵呵地说:“后来者居上,后来者居上啦,我情愿,我高兴。从今天起,我也不当什么调研员或是什么督导,我来个彻底轻松。”他说后,欢送会上新一届领导班子个个脸上放红光。
两年时间过去,弹指一挥间。他无“债”一身轻,轻身如燕,燕身鹊情。你看,他皱纹也少了许多,晚上不时放出红光。同事、晚辈、熟人,众喊一声:“老邹转了少年,越活越年轻了!”是的,他担子一撂,心身具轻。吃得下饭,睡得稳觉,玩得心开。广告词说,:“去年二十,今年十八。”
这第二道坎花了二年时间,不长即是短。这次,他已经彻底退了休。那个“内”字一去,收入减少了好多。他想:身外之物,不斤斤计较,谁人不过这一关?退休怎么样?我没老,人家这不是把我当顶梁柱骨干?
这第三道坎,说来就来:他昨天利用双休日在公交公司办了个老年人乘车卡。这种卡,专门免费给老年人(六十五岁以上)坐车用的,美其名曰:“老年优惠卡。”
他为了响应也包括自己参与制定的低碳出行的号召,天天乘公交车上下班。他天天看见车内的老年男女,有说有笑,都开开心心的。“我昨天赚了两百块,”“我这个月发了两千块。”也许你会说:老邹不也在说笑之列吗?不错,自从他进入了这个列行,用他后来的话说,老年优惠卡,他是办得轻松、愉快。不收钱,连成本费也免。可是他说,做起来并不轻那么轻松啊!你看,我上车一刷卡,清脆悦耳的报告声提醒:“老年优惠卡。”别人高兴起来了,人老了,还享受免费?那是!他不高兴?坐车不要钱!不是公务车,也不是自家车。对,这说明政府对老年人的优惠政策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了。别人笑,他却笑不起来。他断定,现实也明摆着,从那一天开始,响声一起,就感叹着自己已经正式步入了当今社会的老年人行列!
老人、老人,老年人,年老之人。
回想起来,这十几年里,大家见了面都是:“老邹好、邹老早、老邹.....”他对于这些称呼都是笑笑,点点头,从未往心里去。这也就是说,他没觉得自己到了这“老”字里头。平时这样叫只不过是个词辍、副词而已,没一点实在意义。而且,还透露出一股亲热。而这“老年优惠卡”一捏在手里,沉重重的分量。他觉得一下子老了十年。“老人卡,老年人坐,优惠老年人。”这样一来,老人坐车的就特别多。这都成了城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时,老年人头一站挤上,下一站就下。就坐一站,对,就坐一站。“不坐白不坐,浪费了也可惜。”还有的把自己的卡悄悄借给别人,因为自己用不上,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那还好,我记得上次有个老头,还没到站就要求下车。司机反复解释无效,最后坚持原则不让,那老头满脸胀红,把那司机骂个要死。‘你有什么了不起?龟儿子!’你看,他坚持违纪要下,强词夺理还骂人,这种该死的昏老头!”“还有一次,一个老头光天化日之下拦公交车。”“他没赶上,强烈要求司机停车开门让他上!手里还高举老人优惠卡片,大有倚老卖老的架式。”“不说了,说起来真气人。这车都成了老年车。你看上一个:老年优惠卡;又上一个,老年优惠卡,第三个还是.....共上了七个,都一律是老年优惠卡。”
我那天还好,晴天。春暖花开,柳条吐蕊。在207公交车上,上来了一个老妇人,大约七十多点。一头白发,她一上车,有个青年人当即让座。她用手按下那人:“不用,你坐。我不坐。”那老妇人语言中带着几分温热。那年轻人也硬气,一站起来,就没再坐下。那老年太婆也没坐,等了好久才下了车。就是旁边的也一个个都站在那里,让那“位置空了好一会没人坐。你说感动不?那个说不感人?”“嗯,我看过一个更好的、更感动人的,”“他停了停,“也是个老人,老年妇人,城里老年妇人,她穿着打扮得体。茶口红、描眉毛,全都是光光亮亮的,人见人欢喜。无论是茶,还是描,全是淡妆。。正好碰上上班高峰期,一车挤得满满的。她一挤上车,司机按响了喇叭:“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请给老弱病残孕及带小孩的让坐,谢谢。”
这时,旁边即时站起来一男青年,她也不谦让。当她坐下后,忙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精致的卡片:
那张卡长方形,正面是一个大大的笑脸。艳丽的红花环绕四周,中间两个大大的“谢谢”四面全是金边描就。她站起来了,毕恭毕敬的、笑着把那张卡送给那男子时说:“谢谢”。那男子看看、仔细看看,紧接着他也笑着收下了。他心里说:“我做的卡片真的派上用场了。”你们有谁能知道,那老人家都花一元一张的成本,在我老板那个店里一口气印制了五百张。那一张张谢座卡,何止值钱?那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她说:“我不缺钱,我们社会也不缺钱。我们缺的是礼让、尊重,是传统文化,传统文化的丢失。我都老了,我想用我的实际行动唤回它!希望后来人去继承它、发扬它!”。
从那以后,老邹坚持一个原则:上班高峰不坐公交,自己要上班就早起提前到,错开高峰期。八点点到,他七点到。上车也不争,有时人多,让坐,他坚持不让让。“你别再让,求你了。”要么他笑笑:“我下站就下。”要么,挤向别的地方,最好的是“老人窝”,不存在让的理想地方。
曾经的老邹是让声一片,用餐让坐上;开会让坐中;下乡让一路:前车开道,后车陪行,前呼后拥……,今天的老邹,进入的是另一种“让”,是“给老弱病残孕及抱小孩”的那种“让!”这种让,酸甜苦辣咸,五味具全。是的,人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早年,干起工作来,拼了命去干,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现在,到头了。夕阳西下,一会儿不见了,没了,没了。再好的晚霞就是昙花一现,过后,是漫漫的黑夜,待朝霞一亮,人们早忘了昨夜的辉煌。昨天的痛苦,后来人寄希望与当天的美好,抑或是未来的期望。想到这里,老邹第一次失眠了,你看,一对大泡眼。眼角两堆白白的眼屎,可以喂饱一对大八哥。
那是个雨天,阴沉沉的、让人压抑得难受。中途上来了个“老年优惠卡”。那老头差不多古稀之年,但好强,当一年轻人让坐,他即拼命挤过去。他刚到让位边上,发现年轻人是让之前上的那个老头。他想力争,一脸的猪肝色。待仔细一看:那不是老邹吗?他和老邹同年同单位,他享受“让”的机会,从小到大到老,几乎没有过。他看看老邹想坐下,就说:“老邹啊”,你享受的“让”无其数,你仔细算过了吗?”
老邹笑笑:“老周啊,我还真的没算过。那我让你一回行么?”
“让我?真的?”“真的!”
老周当即坐下。这时旁边一双双冷眼、一片片嘲讽之声袭来。他无所适从,如坐针毡?!站立时似乎腿软腰无力。这时,一个救命星来了:他羞愧地低头时,他突然看到地上掉了一张“让座卡”。他如获至宝立即拾起来,双手捧到老邹手上说:
“老邹,多谢你看得起我,留个纪念。”老邹欣然伸手接了过来。
老周他哪里知道,那张“让座卡”是老邹有意“掉”到他跟前去的。你们知道吗?那个花五百元印制让座卡的老太婆,她不是别人,她就是老邹的另一半。其实,老邹每天身上都带有几张让座卡,只是未有机会送出去。也许是拿不出手?几个月以来,出来是多少张,回家也是多少张。是他舍不得?你说呢?也许是另有原因吧。不过,他今天终于有机会用了一张。回到家,老伴听说了,笑开了一朵灿烂的大红花。
邹书记何尝不是呢?!他苦苦寻找的路渐渐明晰了。他高兴我就不高兴?错!我和他划上了一个大大的、正宗的等号。
祖国,这棵七十年的大树根深叶茂。我坦言,我也培了一铲土。
作者简介:
冯轩基,男,南昌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发表小说六十多篇,2018年出版《冯轩基小说散文》一书。曾获全国首届“金农杯”小小说大奖赛优秀奖、《星火》、《广西文学》、《小说月报》、《未来》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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