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語言縱深,尋詩之真諦
——兼述沪上敦腾、蓝喉、琴匣诗之构筑之境
文/西渝海棠
我已有多年未涉猎此范畴了,对诗鉴赏或批评。近些年在阅读,甚至是与诗无关的书更多一些。但凡触击到诗之要义之题,尽量不谈,即使谈,也是讲一些无关痛痒之义,很少涉及诗之本质详述。当下,诗写作很是疯长,稍有点这方面心得理想的,都较为认真,组织人马,建立“帝国”,以固自己之爱有所需,达自己之爱有所展。我们的诗,沿着这一“绝径”,似乎有了点苗头,正迈向了“繁荣之景",甚至有论者认为堪比盛唐。揭开网络这一“圣地"面纱,以分行行文至此为诗的(形式上)却多如牛毛——或议,或叙,或小文散记,或以趣之稽,段子之义,谬当思悟之径的亦不少;病态、病句、病理、败迹破不堪言。那么,在当下山头林立每况“剧增”的时代,我们有诗吗?亦或有好诗吗。其实亦不尽然。当然亦有。只是他们不在所属的"帝国"之列,在荒野,建筑着属于个人世界的精神之园。在我所接触不多的诗者中,他们对诗心存芥蒂,葆有高度敬畏之心,尤对诗之语言,慎如谋士。
语言于诗,犹如水于命。
对于诗的论述,很多论者谈及核心,都会涉及到语言,及语言对诗、对艺术、对语言本身所涉猎的价值做深度解析。不难看出,语言于诗,有何其重要!语言究其为何物?对此,已是一个难以表述的传统命题了,多年来论者其多,观点其多,难以计数。笔者今天就顶着压力,斗胆地来谈谈语言,谈一些我对语言的理解,尤其对诗写作的一些小感悟,顺时亦做一些小总结。由于语言所涉及的领域广泛,若定要详述,恐怕三五天亦难讲完,加之才疏学浅,一时亦难以应对,故,本文仅略述语言所在对诗的形成和其与诗的关系,并结合范例,究其语言的建立,于诗的意义。
研习此命题,首先我们得了解语言是什么,语言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具有诗性,或叫诗语言。语言形式,呈多样态式,以生活、社交、书面等为主导的,即日常语言属一类。此类语言表达随性、简明、快捷,其主要目的是便于社会交流,人际沟通。从社会学分析,属功能性语言,多呈现社会形态和人际状景。这是广义形式存在的一种语言,具有广泛性、随机性和实用性,比如口头交流、应用写作等。但这些都不在我今所述之列。今即将要述的是限定在一定范围内(诗)的语言,在这范围内与作者共呼吸,共存亡的语言,并在这一过程,建立了个体认知、审美意趣,形成的无限性语言,其意义的反馈则是美学之义,精神品格之义。
在近现代,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曾撰文《荷尔德林与诗之本质》为荷尔德林诗,从诗质到诗艺,及哲学之间做了一次很深的游历。他把荷尔德林的诗质,认定在存在本原这一具有哲学意味的途径上深掘。在文中,作者分五要义加以论述,其第二要义便提及到语言,“人类拥有了最危险的东西——语言,来证实自己的存在……”(荷尔德林语)。这句隐含了什么?若从哲学含义深虑,于诗于语言,恐怕是一沉重包袱,诗将或失去应有的本真、天然,纠缠在思辨的渊薮里难臻完美。但从诗艺角度辨识,此句道出了语言无穷尽的力量,人存在,即理想、精神、意识、情致、思考等一切与人有关的微世界,必语言来实现,必语言来抵达,以寻存在的本质——即语言,即诗之本质。换言之,语言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诗本质的存在,有其目的性。当某一状态出现,定有相应的参照物出现,来完成状态呈现所在这一使命。这是理性上的物理之景,但在诗看来,亦是直觉上的一次碰闯。那么,诗的呈现该如何发生,不防请大家读一首,看作者是如何找到语言参照物,体现语言存在的目的性。
“对故人、敌人没有好恶之分,
追逐沉醉其中的芬芳,
唉,我的青春美人。
粉红色的荷花和嘴唇,
十六岁的雾,十七岁的蕾,
十八岁的雪,直觉的灯!
少年不再归来,只是轮回,
薄如刀片的身体,
切开春风,包裹的旧灵魂。”
——《兼具妇人之仁的缅怀》/沪上敦腾
了解语言在诗中存在的目的性,首先我们来看题目中有一醒目的词,缅怀。其词在汉语中词义具有怀念、回忆、敬仰等义。据此义,诗建立应是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对某物某事某人,或某一情景的重塑,并在同一位唤起心灵共鸣,以求获得理性的支撑。且看此诗,作者以时为景,取其一点(中年),回望青春,向着自己曾经的美致敬:“十六岁的雾(萌)、十七的蕾(含苞未放)/十八岁的雪(纯),直觉的灯(不理性,充满幻想)!”这一些非常形象准确的语言,勾勒出最为生动的青春。在这一系列词语的罗列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用心良苦,从语句搭配,语法修饰,一反常态,打破常规,在主体意识所需之时,进行错位性搭配,使语言突兀高寡,迫与所在主体继而更加深刻地发生联系,并努力地加剧着这一进程。
我们先看作者是如何破例的。诗写中,修辞手法应用颇多,最常见的就是比喻,比喻按表现方式不同又可分为隐喻、明喻、借喻等。在诗里,作者是如何寻求个人比喻的?比如“十六岁的雾”。在一般常识里,雾怎么可用年龄此类极不符合常识的词加以修饰?似乎不合惯例。若其限定在语法的规则中仅本句的表述来看,是有问题,且逻辑也不通。雾本属自然之象,它的形成是温差作用,导致接近地面的水分遇冷变成水蒸气的结果。即使修饰,也得是用一场、一天、一夜或轻薄等符合常识的词加以前缀。但我们着眼作者整首诗,不难看出此雾非彼雾。在此,雾是喻体,借指人这一物象,在青春期心智还未成熟,对世界认知还处于懵懂;这雾是一段时间内,人存在状态的一种泛指。作者以雾喻之,是此二者之间,有必然的相通性或相近性。有一现象,我们不可否认,但凡被置身雾中,是很难辨识事物全貌,仅观其廓而无其形。在青春期,对事物认知,其与在雾中别无二致。从这一分析,作者在此句的表述就不难理解了,既准确又形象地把自己所需参照物,完美呈现。按此法,此节后序语句修辞同理。但这些其还远未达到诗之呈现,仅是为句式完成做最有效铺陈。在语言的表述里,一般不是一段句意的完成,便是语言目的的完成。在这里,须实现缅怀之义这一重要含义,才可使语义趋于丰满,完成语言状态,即诗之本质。而诗至末处,作者展现出利匕似的洞察力:“少年不再归来,只是轮回/薄如刀片的身体/切开春风,包裹的旧灵魂。”。在这几句中,一“旧”字,写尽缅怀之义,囊尽了时间对人对物的磨损,历练,饱含沧桑,表现出了既厚重又无限旷远的悲悯之情——失意、惆怅、向往、悲怆。此前,本节中还有一非常重要的修辞:“薄如刀片的身体”,此句隐意深刻,剑指在时间长时的磨损下人这一物象当下之形,同也隐含经历练而铸的坚盾品格(刀片)。“切”,则意味着作者欲深刻反思,对于诗之所述灵魂做深度透析与挖掘。这些情致与动机的呈现,是诗的一种回归,是语言作用力的一种回归,它们冶炼一起,互汇交融,既是诗的生发,也是诗质和语言共生共存最有效的过程。
在这首诗里,我们不仅在情感上获得认同,得到了有价值(指审美)的等量收获。在这些词涌现之时,对视野冲击,情感触及,尤在对时光的回望者,激起灵魂唤醒的我们,是最深的一击。这一击,是语言在完成了它应有的目的后,做出的本能反应,一种本真状态。这一击,既是语言使命,亦是诗质本原的再现。在诗写中,通过修辞,拓展语境,使物象、具象、意象深陷修辞本身,既有美学效应,亦能在多层面多维度指向旨意,为诗质提升与补给,提供了可实的途径。像类似这样的呈现,作者颇多,比如《寂寞的结构》、《十月》、《栈桥》等。由于时间原因,不再一一探究。这些诗中,诗的主旨不尽相同,但它们都忠于语言,唯语言至上,尽量通过语言仅有的表述,展示无穷尽力量,使诗成为诗,使艺术成为艺术,使语言成为语言。
然而,诗写作不是单一的,除需作者具备丰富的知识储备,对于一首诗的形成,作者不同而路径却大有不同,与作者处境,认知,尤其经历有很大关联,比如失意、病疼、灾难等情形下诗呈状景。人的思维,即使在同一语境,同一物象,由于个人感官所识别的信息不同,所涉深度不一,思维便存在巨大差异,甚至极左极右的反差。这一情形,符合客观感知与主观臆断在同源之际所呈内心是一脉同指这一经验,反映出语言内在建立,源于主客之间形成的某种共识。那么,语言在不同人的经历中认知中,亦是有其不同色彩和识别密码。接下来介绍一首诗,看在不同状景下,如何展现语言,如何在我们可视的世界,异化出多个图像,并通过同源此径达至诗之本质,凸显语言之力。
“颜料、线条和民主已经重新定义美学,
紊乱极其深奥,一地碎玻璃
比镜子更美,塞尚、毕加索、达利
犹如自由主义大师,
十二月的低温下,
姑娘们选择焦糖色风衣,乌黑的鸟巢
所筑的位置,据说在一棵树
从泥泞到树顶的黄金分割点上,
傍晚足够缓慢,星群
向银河撤退,外省的青年
搬空了郊区和地下室。”
——《美学》/蓝喉
在解析前,我们不防对作者此诗以外的作品进行一次摸底,了解作者诗的脉络、履迹,以及如何决择语言在诗中与词、句等元素互生为质,并通过多渠把语言的生发,合二为一,形成整体;或异化为多一,促成语言多式迸发,如暗泉冒涌。作者在他有限的作品里,至始至终追求语言与诗的建立,执意于自己所获的美学里,追踪语言之象,比如:“ 那叫嵇康的破袍中晃荡的块垒在哪里?/那叫贾岛的难以下咽的块垒在哪里?//那叫周树人呐喊和彷徨/搅拌一团的块垒在哪里?”(《稀粥与块垒》)。这几个犹如惊雷般的质问,其是作者自身绝境(精神)陷入的本原呈现。作者以此设问,其潜在意识是要把语言的在场,以及内在动荡情素,植入诗本位,形成一种可触可视的质感。诗建立,意营造,质升华,语言是承载之具。在语言尚未建立,语言所述或成空乏,诗将不立,诗将是“尸”。在诗写中,一种表述方式的决择,则更多源于作者对质的把控、感悟、直觉触及,通过语言生发,形成一种有机的默契。在语言中建立默契,是诗内外兼具所需,以达形成统一的必然。但在必然成形前,需对语言的构建做出有效判断(有论者认为是酝酿,其这样表述不全对,酝酿,只是对雏诗一种揣摩,非写作,非入质),这话怎解?在我看来,其就是对字、词、句等在感性中传递的讯息,是否最有效地呈现了作者此时对诗质最深刻的反应,抵达了质的本身——即在语言有限的效应里,对质的形成做出最有效的诠释,使诗与语言,主体与客体发生必然联系。在诗语言的构造中,情致呈现至关重要,无论是言说还是修辞,在句中无感性植入,就无血脉之相,言说亦极易空乏,修辞亦无以第二次植入(指喻物与被喻物互指成象过程)。对语言的判断,包括话语方式,语调轻重,词性强弱,以及诗立意的高远、低下等,需有一精准把握。比如作者此诗开篇之句便确立了整首诗的走向:“早晨的稀粥中,/几粒碎米是商鞅、王安石、张居正。”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叙述,在一碗粥中发见曾深远影响历史的人?从句子完成的结果臆断,作者在动笔之前,其已有预谋,诗表达什么,需什么样的题材构成诗内容,甚至与所述诗质该如何生发,都有一定预判。在一碗粥中,洞见历史,单就这一表述来断,就是一极大隐喻。作者欲把自己置身绝境状态,通过语言有机地融入,深掘思想,竭尽精神,不断求证,精神本质的源起与精神索求之间,出现的一系列现象。粥,则更是一宏大物证,颇具深意。在诗中,作者确也按着这一线索,以粥为中心原点,通过一系列物象与意象之间的互汇转化,层层推进,在历史这洪流中以掘深义,直抵诗质实现。
在作品里,语境高古、淡远,是作者诗的一格调。我有幸与作者曾有过一面之缘,在短短三小时的交流中,他始终保持如一微笑,透露着一个诗者应具的涵养和性情。书义至此,礼让谦卑,这大概就是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但作品中,他擅在个人的审美意识里寻求意志寄托和情素回归,其品格呈现:深而绝、隐则逸、悟致远。字里行间,极易发现作者精晓古籍,擅借典寓意、托物言志,并痴迷于通感这一古老技法,在个人语境下,融万物于一身,携追索、感怀、心力于一身,比如他的《寄远》、《见素:饮昔归古树茶记》等诗。这些诗,在构筑上有一共性,塑一场景,分别植入自己的情感归宿和灵魂夙愿,借语言,来了一次很深的晤见。其诗风呈现,语言上,是通达而温润的;语速上,是绵延而幽长的;诗质上,丰实而厚重的;洞见上,宏大而深邃的;意境上,却是宁静而旷远的。
现在,我们对作者的诗有一大致轮廓了,应较清晰作者在诗的处理上一些想法,《美学》,是否亦一脉作者风格,以古典语境,切诗之本源?
纵观此诗,有几幅深具质感的画面值得研读:一地碎玻璃;十二月低温状景;傍晚时分萧条景象。这些景致出现,是否符合“美学”?在开篇,作者已从自己视角为“美学定义”:“颜料、线条和民主已经重新定义美学”。哲学家黑格尔在他的著作《美学》中指出,美学就是美的艺术,即艺术的美。换言之,黑格尔所谓的美学是通过再创造所形成的一种美的愉悦与体会,重在如何发现与挖掘。在大千世界,事物形态呈现于人,其都有不同一面,其都有个体认知的偏差之异,而欲诗中确立,演示它最深的形态,唯事物本原与主体之间发生联系,建立相通性语言。颜料,在绘画里系色彩的重要来源,它代表了复杂而多变的一面,准确讲,是事物状态呈现于主体视觉的第一源。作者仅选择“颜料”一词,对语言构成有何用意?从词义辨别,其主旨欲通过对颜料这词本体称谓的这一行为所具意义,以达语言在审美愉悦时具难言之力,为诗质生发,埋下伏笔。而线条,则是图像构成的基本元,它是直观的,真实的,常识的,单一的,代表形态建立,但在此更多指向我们对事物形态完成后的一种拆解(态度)。在多极世界,人类寻求单一,是多么不易,危恐泥潭陷入,危恐孤立消失,线条,务必是此刻符合作者对此状景最好的诠释。民主一词,则是社会形态的一种反应,一种存在之式。它是凡俗的,同也是良性的,但在句式里,占据着其它词难以企及的高度,成为诗的制高点。
我们把诗中三词的由来,做了一次臆测,欲更可能展示作者语言动机,是否符合诗质与语境在同源之际,保持对事物的反应处于一脉之趋,对质的实现亦一步一趋。同理,诗在展开之时,需对质的识别做必要选择,对表述中所不具普遍性意义的部分应摈弃。作者整诗仅十一行,句式紧密联系,无多一字亦无少一字,呼吸匀速饱满,语言沉静内敛。整首诗,极富语义与诗之间的统一性,含混天然,在一种自我意识中游走,诗呈散淡、冷峻、幽绵,深具悲凉之意和人文情怀。
现在,我们回到上文所述的三个画面,探语境铺陈。以语句出列为序及语义所指,画面是为“美学定义”而来,换言之,三个画面有其作者限定的美学之义。但诗里同也提及三人,塞尚、毕加索、达利。他们是现代派(绘画)三大家,是现代人精神文明、心路历程进入碎片化的见证者。作者把三幅看似完全不相干的画面植入一镜,其亦是当下碎片化作用的一个缩影,及后序一些词汇的选择:焦糖色、乌黑、泥泞、缓慢、撤退、外省青年搬空郊区等,这些染有情绪意指,且凝重而深具幽暗色彩的图景,为在语境中营造的情感触及,精神捕获提供了可实的信息源,同也为语言及深这一行为,打开途径,使语境拓展愈加充实饱满。语境所示,诗写中,有时是定向的,有时是断续的,有时是无为的,需作者据意境锻造,选择适合个人的语述方式,逻辑思维,语义表达,进而促成个人语言风格成立。整首诗,作者于语言造象,通过对现象呈现,对参照物带有体温的陈述,可触质的变化,由语言而起,由内在部分向外异化,导致我们语言,在碎片化时代凝聚,铸就诗意迸发。这一系列具象罗列的背后,恰映射出作者内心深处,此刻对美学的定义所在。言至于此,语断意续,个人愉悦仍置身于语言本原所设的圈套里回旋,持续地闯击着我们神经,这便是诗写效应应有的状态,亦属语言最佳状态。
诗需语言承载,这是我一直坚守的信念。在语言情形里,诗相对是自由的,但亦受诗质提炼这一行为所制造的困境阻挠。若我们依据黑格尔哲学《精神现象学》的思维来陈述困境这行为,我们就得究出语言有意义的一部分作为个体,探究困境与语言、意识、诗之间的依存关系和内在逻辑,继而甄别诗写意义、语言意义。写作中,凡具有意义的不全都是真实可求的,但一定是微观中独存无二的,具普遍性和唯一性。从这思辩方式,我们不防读一读琴匣诗作《麻雀》,探意义语言如何诗化,实现意义本身。
“橙色收割机深陷午后的寂静。
麻雀,飞来又飞走
这些乡村最后的骑士和讼师
踩着无形的钢丝觅食,过冬
并在每场大雪后恸哭一次。
它们已经为这人间哭过了——
为你我,也为流年和居無定所
河汊闪亮,像贵妃吐出的白绫
在垂柳和天空构成的犄角里
稻草人静候入冬的第一场雪。”
——《麻雀》/琴匣
现诗评有一现象(尤所谓名家),但凡提笔为某诗写评便是本质、核心、内质等一些“很内行、很伪”的词频繁出现,显示多么的略知一二,但表述内容却事与愿违。诗写,其实也有此情形。这情形背后,反应了什么?据我拙见,是对知识不够敬重,觉略知一二便可知晓全貌。由此结果,对事物甄别会随知识的缺失而失有效认知,失逻辑秩序,进而错失有意义的部分;或就是盲人摸象,知其一,便盖全。那么,如何在有意义的部分获得诗写意义,探究语言中的个体,我们得从诗的语言逻辑说起。逻辑,粗略地讲就是对事物认识的一种思维方式,语言逻辑则是在语言中产生,对语言本体的思维方式,《麻雀》一诗,它的逻辑是如何产生的?从诗整体看,作者以一生存状态对个体反应的一种呈现(直觉),深层次的愿望是对这一现象的担忧,对命运的深刻反思(理性)。在这状态里,诗是如何提炼的,得以这一意识的觉醒?我们现把对提炼有意义的句子找出,分析它们。①,“麻雀,飞来又飞走/这些乡村最后的骑士和讼师/踩着无形的钢丝觅食,过冬”,这句,麻雀由物象转为意象,带动我们的意识由现实转向抽象,并在这一情形加深对麻雀隐喻的感知色彩——即在大脑里把我们目视的麻雀重塑成句中所述形象,其意义是凸显隐喻部分对诗质的提炼,促成质的合理性发生。句中有一词我们不得不提,“无形”。钢丝极易理解,即生活轨迹或人生履迹中人的不易或艰辛。“无形”在此,把它理解成不易看见、隐形等都可成立,但这仅是字面之意,未是正解。我想表达的是“无形”在此映射作者个人的人生哲学或个人的价值所指更多一些,具多重旨意地指向是个体对世界的一种体悟,是一种具经验性导向语言,对世界认知另一陈述。②,“它们已经为这人间哭过了——/为你我,也为流年和居无定所”,此句为整诗的中心句,很直观地表达了对命运的忧思。“流年、居无定所”,这些词的表述,是命运状态的一种写照,我们能很直观地感之作者对这一状态深刻理解与同情,并能在这直观的方式上,觉出苦涩和无奈之绪。这两组句子在诗中于语言求质的这一途径指明了方向,引诗进入质的部分,对语言本身,意义的成分便开始显现,在这一反应的过程里,质的介入,是语言逻辑的开始,更是语义旨在的明示
现逻辑本原已溯,我们得回到语言意义部分做更进一步探索,探明质的存在。对事物熟知,进而深刻认识,除发见其自身规律,还有一途径值得一试,借相近物类比,通过对事物已有记忆的大脑再重置,找出其不同一面。诗写作,亦是如此。通过语言,寻所述对象特性,并在这过程,通过艺化,加剧感性层面对词句的反射力,使语义的渗透,愈发清晰、明朗,使有所寻,承载质的体验,直至质的本原出现。那么,本诗是如何寻求质的一面?我们先看诗通篇背景,“橙色收割机深陷午后的寂静”,这里,“深陷”一词,囊括了作者此时心境对整首诗的渲染——宁静、苍茫、沉缓,同也为质的升华,通过情绪染指,对诗写后序形成具有血脉呼吸的字词打开通道。此句中,意义更大的是收割机这一物象。论及此,我想起两年前作者曾在一篇跋文中写道,“它(白鹭)清亮的声音,宛如红日,一再照亮后工业时代的枯山水”。虽此句表达对白鹭的品格赞美,但隐约地折射出了一些荒凉、忧思,与我们现提及的诗句所呈语境,有一脉之源。我们现设想一景,假如收割机把食物全部收完,本应满地金黄,一片灿烂之象,被这后工业时代的产物,碾压得荡然无存,一片荒迹。而在野外,仅靠这些食物生存的命体(麻雀),却面临一无所有的局面。这一幕,多么触目惊心!恰巧这一景,被作者捕获,成为了诗写之源。收割机,作为后工业时代产物(象征性),作者把此植入,旨在意指某种威胁;某种强势;某种不可逆势的摧残欲将发生,折射出对当下我们面临的处境(生存),即将陷入绝境的一种担忧,一种警觉。而整首诗亦在此旨意下呈现开来。作者在此加深整首诗的情绪渲染,其意是为接下来的诗写提供找到带有精神性写作的依托,使语义丰满,使质的呈现,深陷语言逻辑里,具有意义。
对于此诗,我们现已基本了解,对质实现的核心要素已做专述,并从意义角度研习语言、意识、个体、困境之间的关系。关于此诗其它部分,我们不再多议,比如雪的出现,从句子所提供的内容可知,与收割机有相似性(不过雪是掩埋),在诗中与收割机共存,预示命运多舛。比如河汊一句,是为诗打开空间感,把质的义域深推,呈现苍茫之境。再比如稻草人,我更多理解为是作者本尊,他在关注着这一切的发生,是命运途上的待者,亦是见证者。这些,若要深虑,其意义于诗亦重要,尤对诗——艺的部分。其中诗末三句所表现出的情绪染指,凝重、真诚,显现出对命运即将面临的遭遇的某种生命之恻,驱动着语义诗化达至顶端,致境,推至更深更远,有力地拔升整首诗的精神向度和意义内涵。整首诗,作者表达了一种荒远的生命意识和宿命论的游离之状——苍茫、叹惋、悲悯、无奈。整个过程,作者始终把现象融入语言,以意达本,以个体直觉,触及所述对象本体,深沉、隐晦、混沌,艺臻天然。
结束语
“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思考方式是,借对形而下的本原——‘此在’的求证过程,否定西方近两千年来对存在者(尤形而上学)所涵盖的内在定义,但一直在这漩涡里没有对存在这个本体得出合理性结论,陷入泥潭,甚至回到形而上,使存在主义仅限在论理中(此表述仅针对《存在与时间》,不含作者其它著作)。而杨的废话简直就是荒谬之举。诗写作是要回到语义本体的表达,对于诗的意义存在做出贡献,即传递诗语言存在的艺术,而杨提出的废话写作,就是赤裸裸的在亵渎诗写作本身,对于诗语言没有意义,甚至是毒害。诗写作,是基于语义本身的意义,有效地与审美价值形成一种高度融合的统一形式,即诗语言的本原是本质的唯一形式。从这看来,杨的废话是荒谬的和堕落的,对诗没有实际意义,对于语言存在的本身也就没有意义了”*,这论断,来自笔者多年前对一以海德格尔哲学思考方式研究杨黎诗学《废话主义》的学者的一次答复,在此拿来做为此篇不成体统的文字的结束,是觉在理性上应为诗学,尤其时下一些忘乎所以的“评家”提个醒,诗应回到语言本身去实现价值,从理性上明白,诗是有艺的,所有形而上的呈现,它的本质都是隐含在形而下的,语言遮蔽着它们,同也蕴涵着它们,形式上的书写,只是词的一种搬运,与码头卸货无异。思或写,评或论,是有界限、区域的,文本回到语言,艺回到感官,这是现象规律,同也是体系原理。
语言,繁复庞杂,涉及领域包括美学、哲学、逻辑学、艺术等,笔者此次触及,仅是凤毛麟角。但诗写,对质的追踪,是诗的第一要任,文中试举的范例,作者对质都有各自的深切体悟,并带着属于自己的语言进入,把语言作为主战场,质,就是那高地。笔者曾有幸读过毛选,对作者在论一战术时的观点记忆犹新,“集中火力,猛打一点”(不是原文)。其诗写亦然,质,就是那“点”,火力大小,就靠作者个人战前的能量储备。语言在诗写的处理中,理应据有效性、普遍性、唯一性进行合理性甄别,把不属于质提炼部分扔掉,以有限语言的潜入,渗透,阻击敌方来袭。在集中“歼灭战”中,我们要明确方法、目标、思想、战术,尽量以最小火力抢占高地,把优势利用最大化。笔者以此类比,不一定得当,其目的就是告之某些写者提笔满篇文字码放,看不到诗质要义,其型亦松散如楼盘,看不到底,亦望不见首,腰身鼓起如水桶一般圆实,这身段,既费食又无体质,这仗怎么打呀?诗写,语言需炼就,词义需明鉴。
关于语言深刻认识,笔者建议去阅读有关语言学书籍,系统性地了解是最好途径,唯系统,才可更好的掌握,并解决在诗写时遇到有关语言的问题,似乎没捷路可寻。当下,网络盖天,不要误为百度一下,粗略地了解便可认为获得了。我们对知识,需保持一颗高度敬畏之心,需低下头,专心注目,才可端其貌,辨其样。但也有一途径可取,就是再次回到笔者文章,也许这一次,真的对你有所启示。
最后,在此谢谢沪上敦腾、蓝喉、琴匣三诗者支持。由于笔者水平有限,造成对诗误读、错读,请多包涵,望务必指正!!
完于2020年9月12日,凌晨3点(待修)
2021年10月9日,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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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参考书籍,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黑格尔《美学》、《精神现象学》、《小逻辑》;尼采《悲剧的诞生》。*这段论述中括号内所示内容在原答复中没有,在此加释以便理解。

西渝海棠 男丁,故里昌州,自幼好文,尤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