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之雨

文/邱小红

黄昏时，天空灰蒙蒙的，异常闷热，鸟儿低飞盘旋。窗外的蝉不断发出聒噪的嘶叫。

烦闷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十分不爽。晚饭后小麦开始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剩饭，将碗盘筷子等一一放入洗碗池中。老郭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慢慢踱到厨房门口冲小麦背影说：“明早我六点走哈。”小麦愣住了，什么意思？半天没回过神来。

“喂！你怎么搞的？”小麦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老郭早已经晃到阳台的藤椅上坐下了。

“你什么意思？前天我们不是商量好，明天下午带孩子看完病再赶回老家吗？怎么现在又变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小麦炸毛了，几步冲到开始打瞌睡的老郭面前大声质问。

“干什么？让不让人休息会儿？！”老郭很不耐烦，又闭上眼假寐。

“你到底怎么回事？有变化为什么不早点说？嗯——”盯着眼前闭着眼睛的丈夫，小麦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鼻孔里喷出的气也变粗了。

“我不上班挣钱了？！就围着你们娘俩转？这个家怎么生活？”老郭一瞪眼，理直气壮地回小麦。小麦一时语塞，为照顾孩子的生活、学习自己早在几年前就辞职在家，现在全家的生活靠着老郭那每月几千元的工资维持，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现在小麦陪孩子在省城读书，老郭一人留在老家上班。小麦虽然明白老郭的意思，不能丢了那份工作，但心中仍然是疑惑不快。

“为啥不提前给我商量，抛开我们娘俩，一个人想干什么？”处于小麦这种年龄段和生活状态的女人，正是诸事敏感又多疑的时段，脾气一来就给老郭逼上来一句。   

“我能有什么想法？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神经病！不给你说了——”老郭也来了气。

“和我没话说，有话说的另有其人吧？”小麦耍横了，“哼，我早看出你有问题了！”

“妈妈别生气，……”八岁的儿子啪一声丢下作业本，跑过来抱着小麦，小脸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大大的眼睛有些微红。看着儿子的眼睛，小麦心中的熊熊大火瞬间熄灭了一半，伸手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心也软了下来。

“哎——”小麦叹口气，“我们现在去抓中药，你告诉爸爸：今天他洗碗。去吧——”小麦整理好思绪，决定将前两天医生开的处方再给孩子抓两付中药，这样明早全家可以一起回老家了。

“我不敢去……”儿子怯怯回答。老郭平时对儿子很严厉，要求颇高。小家伙看到老郭就心中发虚。

“就说妈妈说的！”看到儿子胆怯的神情，小麦心里的火又噌地窜起来。儿子慢腾腾地走到老郭面前，把小麦的话快速重复一遍，转身跑回小麦身边，扑进她的怀里。小麦轻轻抚摸着儿子单薄的后背“走，我们去抓药。”

一个小时后，小麦和儿子回到家中时，她的心情已经逐渐回复平静。老郭仍躺在阳台的藤椅上休息，姿势都未有一丝变化，头仰起，靠在椅背上，左脚高高抬起搭在扶手处，一只拖鞋挂在脚尖，随着老郭的呼噜声微微颤动。进到厨房，看到洗碗池中依旧原样的碗筷。小麦怒火又起了，呼吸急促，一转身，却被儿子抱住了她的腰：“妈妈不要生气，我去叫爸爸洗碗。”边说边将小麦拖到餐厅的椅子上坐下。

“爸爸，您怎么没洗碗呢？我和妈妈已经抓好药回来了。”儿子这次说话语气不再那么胆怯，带着一丝责怪。

“搞错没有，我洗碗！我上班累了，回家还要累！？”老郭对儿子一瞪眼，刚刚还有些信心的小家伙立马灰溜溜地跑回小麦身旁。

“爸爸不洗碗，怎“轰隆隆么办，妈妈？”儿子爬在小麦肩上，小心翼翼地说。小麦揉揉儿子软软的头发，沉默不语，她努力抑制着心头火气。

这日子怎么过？小麦心里感叹：自从儿子出世到现在，自己每天做不完的家务，照顾儿子吃喝拉撒，老郭回家也帮不上一点忙。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啊！这句话是够经典的，瞧现在自己和老郭，哪还有当初恋爱时的浓情蜜意，早已是彼此相看生厌……

“妈妈——妈妈”儿子轻唤了几声，小麦也似乎没听见，她继续沉浸于自己的思虑中。小家伙见妈妈不理他，回头看看继续在阳台睡觉的爸爸，起身去了厨房。

“哗——”水声将小麦从杂乱的思绪中拉回，她转头看到儿子踮着脚尖站在洗碗池边的背影，小小的身量，单薄的体形，认真专注地低头洗着手中的碗。小麦这才想到自己从未教过儿子洗碗，小家伙会做吗？小麦的眼眶不由得微红了。

——哗——”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随后是倾盆大雨，终于下雨了！儿子最怕打雷了，每次打雷下雨都会往小麦怀里钻，紧紧抱住她。

小麦担心地看着儿子。

此时似有感应的儿子转过头来看小麦。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跟着是一个炸雷……小麦惊得手中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分明看见儿子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本能地站起身要迎惊恐奔跑过来的儿子，但是儿子并没有跑过来……

只是短暂的停顿，耳旁又开始传来碗落在盘子上的声音，厨柜打开，放进碗、盘子、筷子发出的碰撞声，小麦的心紧了又紧，有些担心那套精致碗和盘磕出裂痕。有好几次小麦想起身去厨房看看，一想到在阳台瞌睡的老郭，刚才炸雷响时还停顿了的鼾声，这时又匀称了起来。小麦于是咬咬牙又坐回椅子上。

一只冰凉的小手覆在小麦手背上，儿子的小脸贴在小麦耳旁，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我把碗洗完了。您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情和爸爸生气了。以后我帮你……”儿子的话，撞得小麦心头生痛。

此时，小麦的心已变得异常柔软，眼里蕴满的泪水，悄悄地滑落。她抱紧儿子瘦削的身子，下巴放在小家伙小小的肩膀上，用手指悄然抹去眼泪。温柔地说：“谢谢儿子！你真棒！妈妈以后不和爸爸……”

窗外雨声逐渐变小，空气中的烦闷与炎热已被雨水冲刷洗净，微风吹来带着阵阵树木混合着茉莉的清香，这个夏夜变得凉爽而舒适，就像小麦此时的心境一般。

作者简介：

邱小红，女，四川简阳人。近年有多篇散文，小说见诸报刊。散文《阿婆不爱我》在贵州省文学院主办的全国性征文学大赛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