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载:一个万荣的平台
作者简介: 邓育秦,1950年1月1日生,山西省万荣县皇甫乡东埝底村人。闫景中学68届毕业生,农村信用社退休职工。曾在教育和广电部门就职。热爱生活,爱好文学。近年来有诗歌、散文、探讨社会热点问题的文章刊发于《故乡万荣》、《中山文苑》等新媒体网刊。

前天早上去做核酸,一下楼,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冷空气,爬过了千山万岭,趟过了道道江河,用残忍的力度席卷了整个县城,西北风像一只有力的大手,要把人推回去,枯黄的野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树木也露出光秃秃的枝稍。今早去做核酸,感到突如其来的冷,不叫降温,叫速冻,冻得人瑟瑟发抖,怀疑自己没穿裤子,不由想起儿时的冬天。 儿时的冬天是什么样子呢?我想现在的孩童,就是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那时冬天的样子。先是冬天的风吹响了号角,无情的西北风三天两头呼呼刮着,刺骨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连眼睛也睁不开。 窗户上糊着的麻纸被风撕裂了,街道上像特意清扫了一遍,一尘不染,闪着光亮,太阳的温暖也荡然无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它突然造访,下山风没有遮挡,肆意呼啸,像野兽在吼叫,像飞机在轰鸣,时而尖叫,时而拐弯儿,使人震耳欲聋。北房顶靠后坡房檐上都压着石头,生怕大风把瓦掀起来。 下雪是冬天最常见的天气,一下就是三两天,像鹅毛,如柳絮,风夹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舞起来,一个晚上就下了四五寸厚,大街小巷铺上了洁白的地毯,田野中的小麦也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无论是远处的群山,还是近处的茅草屋,都被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人常说,下雪不冷消雪冷。天晴了,奇寒残酷无情,冷得人难以承受。老农有句谚语:“三九、四九冻死鸡狗”。看吧,狗的尾巴下垂了,鸡儿也早早进窝了,圈里的猪哼叫个没完。路上的人眉头紧皱,佝偻着腰,两手插在袖筒里无精打采地走着。 屋门上搭了风门,是春暖时卸下来的,一直在厢房放着。现在搬出来,刷洗干净,糊上我们写过毛笔字的麻纸,重新搭上,显得严紧,安适,好像生活中多了一层保护。炕上铺了草苫,暄腾腾的,暖和,谷草的香味使人有幸福感。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在那样寒冷的冬天,我们都没有秋衣秋裤,穿着薄薄的絮着陈旧棉花的中式棉衣棉裤,肩膀膝盖上打着的补丁格外显眼。不到半个冬天,胸脯袖口就油腻得闪光发亮,简直可以划着火柴。那时候,吃面只能推磨推碾,穿鞋全靠一针一线。脚上的布鞋已穿了半年多了,鞋底磨薄发光,鞋面也张了口,穿着这样的鞋在雪地上行走,犹如滑冰似的。雪水从裂缝里钻进去,脚冻得麻木发痒,冻伤处疼得钻心,手指也肿胀得像胡萝卜,流脓化水。脸和耳朵冻得红一块,紫一块。在极其缺煤的年代,连烧柴都很珍贵,能生起炉子的人家更是寥寥无几,烧煤如金吝啬有加。夜里睡在土炕上,“布衾多年冷似铁”,两只冰冷的脚只好伸到烟囱角。一觉醒来冷得打颤,两腿蜷缩,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在被窝里,牙齿还咯吱咯吱地响。 来到学校,教室里冷得像冰窖。哆哆嗦嗦地用石板练字,石笔不听使唤,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给老师背书时,冷得弯腰驼背,课文也读得支离破碎。 我们默默地祈祷着春天的到来,让太阳的光辉暖融融地照射在身上。 越进深冬,寒气越重。尽管有母亲缝的耳帽和套袖,但相形见绌,解决不了“冷”的问题。扛不住了,就开始跺脚,想方设法让自己暖和起来。一开始是少数人,后来都跟着跺,而且很有节奏,越跺声音越大。看到孩子们受冻,老师也不上课了,一声令下,跺脚几分钟。 一刹间,大家双脚不断跺在教室的地面,卯足了劲,加大了力,仿佛只有用尽全力,身体才会马上暖和起来。一时间,像万马奔腾,震耳欲聋。几分钟后,教室又重归平静,严寒终是暂时退却。 课堂上跺脚,课间“挤油膏”。下课铃一响,我们立马冲出教室,组成两支队伍,靠墙而站,相向而立,一声令下,双方开挤,都使劲往中间挤。你推着我,我拥着你,不断挤压,哪怕身上沾满墙上的灰尘,也依旧乐此不疲。一个课间的功夫,那叫挤得一个欢畅,重要的是,全身热火朝天,甚至还有微汗。 我家住在村子的西北角,半路还有一扇大坡,每当刮大风放学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手拉手弓着腰往坡上冲。好不容易上了坡,拐个弯,看见池塘水冻得像一面厚厚的玻璃,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溜冰场,成了我们的乐园。我们在上面尽情玩耍,溜冰,打陀螺,稚声嬉笑,乐不思归,直到大人们找来,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回家吃饭。冬天的池塘是一部欢乐的童话,曾给儿时的我和伙伴们带来无穷的欢乐。 早起一睁眼,窗户纸亮晃晃的,下雪了!赶快起床,滑冰、打雪仗、堆雪人、帮大人扫雪,追逐着、奔跑着、欢笑着,有时还会在雪堆里滚骨碌子,还有的大人在旁边打趣,大声鼓励着,吆喝着,也就更热闹了,尽情地把天性抛洒在山野里,回家棉鞋踢得稀烂,免不了招来母亲一顿责骂。

雪后的屋檐上布满了冰挂,像士兵一样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太阳出来了,房顶的雪继续融化,顺着冰挂滴答滴答滴进屋檐下的盆盆罐罐,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仿佛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乐章。 水缸和酸菜缸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每次要取用都得用擀面杖或者斧头用力敲击。窝酸菜剩下的大白菜和萝卜,要在地上挖个坑储藏起来,一直要吃到来年开春。 只有麻雀不知道冷,成群结队,铺天盖地,一阵儿飞到这儿,一阵儿又落到那儿,树上、房顶、草垛,没有它们到不了的地方,叽叽喳喳地闹,呼呼啦啦地飞,还时不时的啄下自己的羽毛,热闹得叫人既讨厌又羡慕。下雪天是逮麻雀的好时机,把筛子扣到一根棍儿上,棍上系根绳,再把绳拉到屋里,筛子下边撒些小米,静静地等着麻雀上钩。

时光飞逝,岁月如刀。如今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历尽沧桑,饱经风霜,迈向古稀之年,不由得回首漫漫人生之路的艰辛与心酸。儿时的寒冬,哪怕历经几十载,关于“冷”的记忆,从未消散,还有那在雪地里无忧无虑地嬉戏打闹和冻伤后又疼又痒的脚手。 如今的政府很给力,不仅给农户配备取暖设备,还补贴一部分资金,如雾的青烟在房顶上缱绻盘绕,慢慢扩散到空气中,暖气里的水滚动循环,屋里温暖如春,不冷不热,跟城里没有多大区别。 饮水不忘打井人,我在想,今天的孩子们总不会以为冬天就是这么暖和吧?他们是否能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我更希望,我们的孩子们能把党的恩情记心中,勤奋学习,陶冶身心,做一个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将温暖传递到底。
责任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