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踩窑泥的母亲
文/廖道进
一九七九年改革开放的东风已吹遍大江南北。农村开始了承包制。本年度我们队里的瓦窑厂公开投标，我父亲以1960元的标赢得了瓦窑厂一年的承包权。1960元于1979年的农村人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不敢想象，人们不禁摇头。父亲签了合同后就在寻找合作伙伴，不料找到的合伙人胆小怕事，受人唆使临阵逃脱。父亲焦急万分，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咋办呢？合同已签字了不能反悔，否则，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父亲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我母亲。无奈之下去做母亲的思想工作，当时的母亲不怎么情愿。因为在那个还不怎么开放的年代里妇女去做男人的活，尤其是去瓦窑厂上挑窑泥、踩窑泥这种重活是会遭人非议的。母亲在父亲的一再劝说下为了子女，为了这个家，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父亲。母亲就这样开始了长达一年的踩窑泥的窑厂生活。那时我还在读小学，经常放学后背着书包跑到窑厂上去玩就会看到：母亲把挑来的窑泥吧平铺在地上，洒上水，然后用锄头把大垛大垛的硬窑泥切碎，随后再用脚掌由外而内地踩，边踩还得边捡小石头，一不小心就会把脚划破，母亲看着流血的脚咬咬牙继续踩。有时我看到了就会大声叫:"妈，你的脚破了在出血，我来帮您擦一下。”我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了纸，迅速往母亲身边走去，正要蹲下身去，母亲却拉着我的手微笑着说：“进儿（我的小名），我没事，你放心。这一点点小伤奈何不了我，脚被划破是常有的事。看到你如此的举动我很高兴，说明你是一个懂事、有孝心的孩子。希望你要学会坚强，努力学习，将来不用做像我们这样苦的事，我们做父母亲的苦点累点也值......”此时的我虽然不懂什么是孝心，什么叫坚强，但摸着母亲的手能感到阵阵温暖。看看母亲的脸上已全是泪水，再看看湿透的衣服上左一点右一点的大大小小的泥巴，我好难过，伏在母亲的身上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这样一塘窑泥第一道差不多要踩两个小时。然后再把踩的初烂的窑泥下大上小地码起来堆得近一米高，母亲又爬到上面去踩，一圈一圈，一个脚印挨着一个脚印地踩第二道直至把窑泥踩烂，踩的有粘性为止。有时天公不作美突降大雨，本来就累得够呛的母亲又要和父亲去枪收瓦片，来不及收的就被雨水淋湿，变成了一堆堆烂泥巴。全身湿透的父母亲只能站在那望天兴叹。看到母亲那“狼狈”’相，我的心都要碎了，尽管我那时年纪尚小。一些看不惯的妇女还会在母亲背后说三道四，母亲全然不顾那些闲言碎语。母亲回家换了衣服后继续着她未干完的活。把踩“熟”的窑泥割起来码成一个长方形的一垛墙，待父亲去修理。接下来母亲又得到离厂地二三百米之外的田里去挖窑泥。天晴时戴个小斗笠，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可看到明显的盐渍。下雨天还得用桶把窑泥坑里的水一桶一桶地望外舀。然后把挖好的泥巴一垛一垛地往土箕里放，肩挑百来斤重的窑泥，深一脚浅一脚赤足走在田埂上，稍不注意就会滑到。甚至有时还会摔在下坵田里，弄得满身的淤泥，爬起来后继续往前走。一塘泥要六七跳，往返十几趟。对于身高才一米五左右的母亲来说，这担子的确很沉很沉，沉的让她呼吸急促。凭心而论这本不是她该担的重担，她毅然决然地担起了。有时候真的看到母亲眼里含着泪花，但母亲没有退缩，没有怨言。无数次的目睹，让我的心无数次地酸，恨不得用我稚嫩的手为母亲搬几垛，可惜母亲不让；无数次地自问，为何母亲不能像其他妇女一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呢？寒来暑往，母亲凭借其坚强的毅力无怨无悔地完成了一年的踩窑泥的工作。夫妻搭档，天道酬勤，这年父亲的窑厂盈利了。人们不禁啧啧赞赏，不得不佩服我母亲是个女强人，真的可顶半边天，因此也留下个“半男女”的雅号。母亲带着这雅号含笑地离开我们已十几年了。但凡看到有关母亲的电视剧或是文章，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那勤劳、坚强、善良、可怜的母亲。她用清瘦的体态扛住了生活的艰难困苦。她是多么的伟大，做了我们村迄今没有一个妇女敢做的事。她忍辱负重的性格教会了我:坚强，自食其力，自己走自己的路不管他人怎么说！
作者简介：
廖道进，福建邵武市人，《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喜欢文学爱好写作，作品常见纸刊与公众号。获第三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散文组优秀奖、第二届“中国青年作家杯”全国征文大赛散文组二等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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