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的无奈
宝玲/山西
冬天的后晌，阳光晒得稍微暖和些，冷风吹也不用举手捂耳朵。
街道静默十来天，今天早上解封，被隔离的人像住禁闭室刚放出来，仰望天空，太阳刺眼，深深的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一道道的绿色隔离铁皮间终于撕开个口子，人们奔忙着去街头的菜摊上抢着买菜，这个汾河岸边小城，被疫情折腾的像个醉汉，呆家封路封小区，天天早上戴口罩排队做核酸，整整十天，回忆起来老李头朝天仰望天空笑的只有偏西的太阳看到他的表情。
十天前，二姑娘来看父母亲，买了六十多块钱的菜，和六十多块钱的桔子，葡萄，梨儿，苹果，香蕉，大姑娘从网上多多买菜买了五斤豆角，长茄子，豆腐皮，一箱子橙子，老李头从超市回来也买回西红柿，香菇，油菜，白菜，胡萝卜，小白菜，一进门看到地上摆放的菜，他嘴里就叨叨叨地数落孩子们:"买菜纯粹是瞎买，也不问问家里有没有菜，买这么多，天天给你们煮得吃菜呀?真是的。"
老婆听老李头磨叨的心烦，张口就训开老李头:
"你不要老叨叨叨，人家孩子们给你买菜水果是孝敬你，你不知道老叨咕个啥。"
走到老李头身边小声悄悄的说:
"你快别磨叨了，再磨叨人家再来不给你买了，你不得自己去买。"
老李头眨眨眼，对老婆点点头，悄悄的把菜和水果一袋一袋摆放到阳台上的纸箱子上。
二姑娘当晚带着两岁孩子住娘家没回去。晚上，小城政府卫生局，小区网格员发通知:
"因前天从省城一网约司机绕道大山回家，在八号高层楼探父母，去药房买药查出红码，又去川渝饭店吃饭，去第二小学接孩子，又到桃园小区澡堂洗浴，后到七号楼聊天，下午在老年活动室看打牌，昨天做核酸，今天确诊为阳性，已送省城医院隔离，各小区居民从晚上零点开始静默管理，街道，路口一切公交，运输，私家车一律禁止通行。
老李头一家子从此禁闭家里。一天，两天，天天在院里排队做核酸。
家里大人们个个看手机，孩子翻箱倒柜，把衣服扔一地，把玩具箱倒到地板上挨着玩儿，两岁的小丫头害的历害，一会藏在柜子里，一会儿把沙发罩子垫子全扯下来扔地上，她躺在靠背上贴墙躺着，朝天哼着儿歌，一会去阳台上把葡萄提出来让洗要吃，还有个六年级的哥哥上网课，两节课上完就是找好吃的吃。兄妹俩一天喝了六桶酸奶，垃圾桶里都是孩子吃过酸奶桶水果皮，闪眼不看，搗蛋的小姑娘把她妈云南买回来的玉佛给扔了。
四天过去，家里的菜吃了一多半，老李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盘算怎么改善伙食，前几天，一天削面一天大米，一天擀面条一天发糕，炒西红柿酱，用无丝豆角做了一顿"沾片子"，蒸红薯，南瓜，红枣，板栗，大米，炒了个烧茄子，过油肉，蚝油生菜。
第五天，家里的菜水果看的越来越少，老李头和老婆子商量:"老婆，这呆家里出不去再过几天怎么办呀?"老婆瞪眼说:"孩子们来时买菜你还嫌买菜，要不是买的多看你怎么变戏法"
老李头偏头瞧了老婆一眼，叹口气喃喃自语:"来我数数看还有多少东西，"
老李头先打开米面柜子，看大米还有二十斤的两袋子半，面吃的快，剩下个底子约莫有2斤，阳台上倒是还有一袋二十斤。有2斤多江米一碗多红枣，够吃一顿，小米有七八斤，一斤多玉米面，斤半糕面，细粉条差不多有三斤，去年买的五斤黄豆是转基因的，想生豆芽生不出来。后悔前些天想买绿豆也没买回来。阳台上，橙子还剩二十多个，苹果只丢下三个，梨有五个还有一个烂了个疤，桔子外孙子挑大的吃了还剩五六个小的，葡萄剩下一小串。看箱子里的菜，茄子剩下一个圆的一根长的，土豆原来剩两个，没顾上买就封了，也吃光了，白菜还有一个，西胡芦一个，绿尖椒剩下两，红薯吃了些只剩下三根了，干馍馍剩下十几块，方便面还有两袋。
突然，老李头眼睛一亮，冰箱里还有一斤多米粉，两块鸡胸，一疙瘩羊肉也有三斤，一片儿给孩子做饺子的龙利鱼，二斤鸡翅根，半斤猪肉，对，还有大姑娘国庆节放假时从吕梁山官地林区采的蘑菇晒干的有七八斤。窗台上窗帘后边还有八月十五给退休职工发的薄皮核桃，有三十多个，木耳一斤多，银耳三四斤，
老李头如数家珍的把家里翻了个遍，最后想到钱匣子里的钱不多了，打开锁子拿出钱匣子，把上面压的袜子袋儿提出来，拿起纸袋抽钱，当手指捏着钱的一瞬间，薄薄的感觉从手指传递给脑子里，没有几张了。
前些日子，老李头一直惦记着交烤火费，家里常备着两千多块钱，可去办事处跑了十几趟，不知道为啥？小城的取暖费一直没有催收。他心里以为今年是因为疫情三年来补贴老百姓没有收入吧?
又过了些日子，二十大在北京召开，还是没有收。老李头又想，这是因为二十大开了的惠民补贴吧。
那天晚上在健身器材旁锻炼时，老李头问一个戴鸭舌帽干部模样的人说:
"咱们这取暖费今年现在不收，是不是二十大的惠民补贴，不知道省城收不收"
那个戴鸭舌帽的人说:"尽想好事，省城早收了，咱们小城没有收取暖费是因为过去供热公司收费属政府领导，今年政府把供热公司抵押给银行，供热公司没有户头，至今不能收取暖费。"
老李头一头雾水。
后来的日子，老李头因为猪肉二十块钱一斤，排骨二十七块一斤，鸡蛋六块五毛到七块钱一斤，只要一出门，一天一百多块钱，买了些吃的喝的钱就花差不多了，从十一月十六号，省城疫情封路，小城各个银行就取不出来钱了。
熬到小城解封的今天，老李头看看手机，今天是十二月三号，老李头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中国银行工资卡，拿上邮政的原来工资卡，又拿上发年金时单位办的工行卡，看看表已经下午快四点了，就沿着街道先去最远的工行去。
街道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各个街道口都站着穿金黄衣服戴大沿帽的警察，警车闪着光一闪一闪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好奇的看着这种现象，老李头嘀咕道:
"是不是那位领导要莅临指导检查"
想起过去皇帝是微服私访，解放后是干部下乡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改革开放后，领导检查是警车开道，前呼后拥。真气派。
老李头到工行门口，先打开手机，开流量，用支付宝扫场所码，穿保安工作人员查健康码量体温后，老李头问;"能取钱吧?"
三个穿统一制服的银行职员中一个白白胖胖的戴着主任胸牌的说:
"没有钱，从上月中旬省城疫情封路，送钞车就送不来钱，我们也没办法。"
老李头转身出来工行，下了台阶，街道上一个老头摆摊卖羊肉，正熟练的把一块骨头剔下来，银行刚才主任模样的女人走过去看了看，说:
"天快黑了，还有这么多，"
那卖羊肉的说;"早上七点多就来了，我早想回哩"
那个女主任悄悄的说:"我问问他们要不要，"转身又进了银行。
老李头问卖羊肉的，
"羊肉多少钱一斤"
卖羊肉的指着地上的塑料袋子说:"羊下水一百一副，绵羊肉四十五块钱一斤，整块拿，四十三给你"
老李头看着羊肉无奈的笑笑，心里想买点给孩子们熬羊肉汤，手伸进口袋摸摸钱又把手退出来，脸上的表情难堪，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转身走开。
没有公交车，老李头迈着双腿又走了两公里，到了邮政银行，ATM机一共四个口，三个用宣传画遮挡着，有一个亮着灯，老李头一阵狂喜，脸上出现了只有自己感受到的兴奋，可当目光投向亮着灯的ATM机，眼傻傻的盯着上面写的字，"本机出现故障，不能正常操作，请到柜台办理业务。"
老李头站在灯火通明的邮政大厅外面，瞅着大厅里侧脸躺在柜台上的工作人员，这一阵又陆陆续续过来几个想取钱的人，推开门问着同样的问题，然而，得到的是同样的话，没有钱。
老李头茫然的走在幕色笼罩的小城街道上，汾河在这里拐了两个弯形成S形，上游西曲还用铁皮封路，只有东曲开了个路口，让人能到汾河公园去呼吸新鲜空气，东曲三座并排的三十二层高楼被人们称为"三柱香"对面的一百多米的街道两边就有"东仁堂药店"，"万民大药房"，"金牛大药房""国大药房""荣华药店"五家药房，菜市场拐角的药房窗口一块红纸上写着和金牛大药房一样的启示:
"本店支持使用政府补贴券"
老李头一头雾水，站在灯下仔细瞅着那块牌牌，路上过来一个高个子，老李头一瞧，哈!是老战友老王，老李头疑惑不解的问老王:
"你见过政府补贴券吗?咱们怎么没有发过呀?"
老王哈哈哈哈地笑着说:"咱们老百姓那有这种补贴，这是人家政府部门的干部特殊补贴，想得到美，哈哈哈"
老李头脑子里浮现出网上传的，苏联解体时，苏联干部阶层享受着特殊补贴，老百姓恨的上街游行示威，罢工，贫富悬殊加上外国金融围剿，一夜苏联解体了。他摇了摇头，唉的叹了口气。
远处小城应急局的霓虹灯闪着光，上面写的:"咬住牙，坚守阵地，打胜这一仗"
老李头仿佛自己是一个爬在战壕里的战士，他想起电影中，抗美援朝时在朝鲜长津湖战役中，在零下四十多度严寒的夜里，埋伏在雪地里的战士。他对着天上的星星看着那遥远的天际。
街道上已是万家灯火，十字街口的穿黄衣服的警察还在寒风中站着，老李头边走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宝玲，山西清徐人，从小生活在汾河岸边的黄土地上，播种庄稼，摘菜挑瓜，赶车送粮，到城市当农民工，体验丰富的社会各种生活，酷爱中国文学创作，学习中国历史，世界历史，哲学，政治经济学，写出好多歌颂家乡汾河风光具有乡土气息的作品，发表在《奉天文刊》《北京头条》《今日头条》《三苏文学》《竹海文艺》《都市头条》最近发表的《葬花吟》，建党成立一百周年的作品被选编入《中国诗歌百家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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