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人物的大情怀
——读王海先生长篇小说《回家》
杜芳川
近日,看罢王海先生长篇小说《回家》后,惴惴不安,思绪不静。这部小说,没有一个大人物,没有一位名声显赫、身居要位的名人,不管是豆花、豆芽、豆苗,还是得福、许得、老韩、王得志,以及姬天、子衿、李强、李奇、李又奇、陈进财、陈娅等等一干人物,都是生活在社会中的普通一员,尽管没有更大的理想,没有远大的抱负,却在他们心中根植着家国情怀,充满着对“家”的无限渴望。无论他们身在何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美好的愿望——回家!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在看到一群小人物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家”的时候,突然想起韩愈的这首诗句来。是啊,家在一个人的心目中的位置是个何等的耀眼,多么的举举轻重。韩愈因《谏迎佛骨表》被罢免,满心的愤懑、忧伤之情难以言表,在只身到了秦岭蓝关之时,唯有大雪封山、满目苍凉、道路崎岖的景象。妻儿没有跟上,左顾右盼,唯有一人而已,此时,思念亲人之情让韩愈想到了“家”,通过短短的诗句,抒发出了对亲人的想念,对家的渴望。
多少次我扪心自问:家为何物?自从20多岁离开家,至今已经30多年了。家到底是个啥?年轻时,历时、历事较少,对家的感觉不是很清晰,等到快六十了,对家的概念逐渐清晰化明朗化了,才懂得了“落叶归根”的深刻含义。深知父母在家就在、生养自己的地方就是家的道理。活着,家是心的归宿;死后,家是灵魂的寄托。
豆花、豆芽、姬天、李强、李奇等人,原来都是五陵原上土生土长的农民,由于城镇化建设步伐的加快,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征迁,象征着“家”的房屋被拆迁,他们在大环境、大制度、大举措下,成了“无家可归”的失地农民。土地是农民的根,是农民的魂。失地后农民的出路在哪里?这不得不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有头脑的如豆花、姬天、李奇、豆芽等人为了生存,更为了寻找到“家”,她们走出农村,来到古城咸阳、西安,为自己、为妻儿老小寻找“家”的位置。于是,豆花创办了秦人居旅店(宾馆),豆芽创办了明天保洁公司,姬天创办了大秦公司,李奇创办莽原公司等等,这些公司的创办,既有个人为了体现自己能力的一面,也有为了谋求新生的一面,还有着他们内心潜意识寻找“家”的迫切愿望。正因为如此,他们虽然离开了故土,怀着“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清泪”(马致远诗句)的离别之苦,但内心深处依然滋长着“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李世民诗句)远大抱负,在西安、咸阳闯出了一片天地。如果说在这片天地里,有蓝天有白云,还有他们的理想和梦想,那么,我觉得,这片蓝天白云之中,还承载着他们苦苦追寻的“家”的至高位置!
与其说他们创新创业很艰辛,但相比较子衿来说,这点辛苦和付出远远不可相提并论。子衿年轻时思想活跃,不安于现状,可以说,对家的概念很模糊,于是,离家远赴广州,后来又跨出国门,出走缅甸,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风风雨雨三十年,老了才懂家的味。“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贺知章诗句)30多年后,子衿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可是,回来之后,家没有了,皂角树不见了,涝池不见了,唯有那盘延续百年的石碾盘在乡亲们的坚持下,作为“古董”保留下来了,这可能是家留给子衿唯一的乡愁吧。当他要进入原来属于自己的“家”、目前属于一家公司的大门时,却被保安无情的拦住了,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从子衿回国的行为来看,不仅有“落叶归根”的传统观念,更有骨子里对家乡的热爱,对故土的眷恋,还有一生没有泯灭的家国情怀。他回家后,住不惯高楼大厦,于是在承包地里为自己建造了一个接地气的“小家”,从父亲的棺木中刨出粮种、菜种,在自己的土地上播种属于自己希望的种子,把自己的饭碗牢牢地端在自己手中。经过几年的耕耘,种子开花、结果,再开花,再结果,最后堆满粮仓。生,他是咸阳原上的人,死,他是咸阳原上的鬼。生的时候,是父母给他的心找到了安放之处,死的时候,又自我给灵魂找到了寄托之地。这就是一个漂泊海外三十多年游子的“家”!在家的大地上,根植着乡愁,吟诵着乡音,洋溢着乡情。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王维诗句)豆花、豆芽他们从故乡中来,对故乡具有深厚的情感,对家乡的父老乡亲具有血浓于水的热爱,当他们一个个在城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后,并没有忘记那些曾经朝夕相处、仍为生计疲于奔命且在城市无家可归的乡党们,于是,明天保洁公司聘请她们,让他们自食其力养家糊口。开办新市民服务中心,为他们提供法律咨询,追讨欠薪,重要的是用自己的行动,依法为他们讨回尊严!更为关键的是,让一帮失地农民进城后有了落脚栖息的“家”!李奇从农村来,在城市发展的很好,企业运转良好,但是,他听说豆花喜欢“四合院”时,将蒸蒸日上的企业交给儿子李又奇打理,自己在农村购买庄基地,建造了属于他们的“家”——四合院,过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明渊诗句)的田园生活。这,才是一种幸福!一种“回家”的踏实的感觉!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诗句)韩信面馆的老韩、萧何商店的王得志,虽然他们思想中存留着“小市民”的意识,但是,他们也有过自己的“家”,他们的家虽然破碎了,但对家的了解、认识都有着不同的见解。老韩的诚实如同秦人的面一样,质朴、厚道、耐嚼,深得豆花等人的喜欢。王得志的奸诈狡猾、放荡不羁,陷害他人的把戏,令人厌恶不齿,却也具有热情助人的一面。所以,韩信面馆、萧何商店、秦人居宾馆的主人之间,相互交织在一起,特别是他们三人之间的情感暧昧纠葛,让故事更有复杂性、趣味性和生活延展性。
“我想要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我想有个家》歌词)这对于秦人居宾馆的得福来说,这是最基本、也是一生孜孜追求的奢望,也是得福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基本需求。可是,小说中最悲催的人物是老韩,他暗恋着豆花,可以为豆花端面送菜,可以为豆花被人嫁祸误解,却因为“正人君子”的个性与豆花失之交臂,十多年的情感犹如渭河之水付诸东流。相比老韩,得福才是最最悲催的人物。从小说第一句“咸阳湖的人都知道杨豆花和魏得福有麻达呢”开始,到小说的结尾,十多年来,得福还是那个得福,还是那个最初进入秦人居旅店时候打工的得福,他在秦人居打工十余载,和豆花在旅店里寡居十多年,却干干净净如咸阳湖清澈见底的湖水,没有一点男女私情。十多年来,他渴望娶妻生子,强烈的愿望时不时的扰乱了他的心,却没有攒下娶妻的彩礼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娶妻,更没有营造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说,得福是这部作品中最最悲催、被命运捉弄最最深刻的一个老实人:和豆花寡居旅店、和豆芽同床共枕一夜、老王为他找小姐等等,他都守身如玉,保留初心不改,也深得周围人的喜欢和尊重。得福至终都不及豆芽的女儿、他的侄女陈娅幸福,至少,陈娅从小时候被父亲陈进财将母女二人逐出家门,到最终还是“回家”了,尽管豆芽对许得一百个看不上,一千个不满意,却无法改变陈娅和许得两个人成为夫妻、组建家庭的事实。
冯骥才说:“作家必须探索真理,勇于回答迫切的社会问题,代言于人民。”从《回家》来看,王海尽到了一个作家的责任!这部小说虽然描写的是一群进城的小人物,而且要么离异、要么丧偶,但这些小人物在作者的笔下栩栩如生,生动感人。这可能与作者生活的现实社会、周围的环境有着密切的关联性。作者通过小人物的生活点滴,揭露出当今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问题:征地拆迁、安置上楼、土地闲置、农民进城,这种问题的存在,不仅是社会发展新阶段的产物,也是农民华丽转身后对新希望的憧憬,但是,背后所隐藏的不安定因素,尽管目前没有完全显现,但矛盾的隐秘性必将爆发,这就是作者对世人的警示,值得我们去拷问自己的良心:该不该拆迁?如何拆迁?如何安置?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根在何处?心在何方?心灵栖息、享受天伦之乐的家到底在哪里?以及灵魂如何安放等现实问题。
一群失地农民和海外游子都在思考的现实问题,应该引起全社会的反思!这恰恰是这部作品的价值所在!
作者简介:杜芳川,男,陕西乾县人,硕士学历,中共党员。为中国散文学会、全国公安文学艺术联合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咸新区作家协会监事会监事长、陕西省散文学会咸阳分会副会长、咸阳文学院副院长,咸阳市职工作家协会副主席,咸阳市渭城区作家协会主席,西安外事学院文学院特聘教授。
出版有中篇小说集《大案队长》、长篇小说《阵痛》《五陵原风雨》和散文集《回眸——杜芳川散文作品集》,其中《阵痛》入选“‘西风烈’陕西百名作家集体出征”系列图书,为陕西省委宣传部“重点文艺创作资助项目”。《五陵原风雨》获2021年咸阳市文化精品资助项目,《阵痛》获首届“咸阳文学奖”和第三届“金剑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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