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让我......
文/李婷
今天是星期天。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在美国小住一月有余了，今天下午我就要起程回国了。想着即将与儿子分别，心里莫名的惆怅起来，满腹的不舍、无奈和伤感写满脸上。
上午10:30，想到下午出门去机场的时间，于是我开始做饭。当我从冰箱里把菜、肉拿出来准备洗切时，儿子对我说：“妈妈，今天中午饭我来做，您歇着。”我有些诧异不解地说：“你做？不用吧，还是妈妈做吧，反正妈妈闲着没事，你事情多，还有作业要做呢！你忙就是。”
儿子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把我手上的菜取下放进洗菜盆，然后捧着我的双手，微笑地注视着我温和的说：“妈妈，您来美国这些日子，天天都是你做饭给我吃，辛苦您了！今天下午您就要回国了，这顿中午饭，就让我来做给您吃吧，否则我心里会很不安的。”听了儿子的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不再坚持，而是对儿子说：“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呵呵，不辛苦，妈妈，您到房间或客厅歇歇吧，做好饭我告诉你。”
“好的，谢谢儿子。”说着我抹干净手走出厨房。
一个小时左右，在房间看书的我听到儿子喊声：“妈妈，饭做好啦！吃饭喽——”
“哎——，好的。”我应声起身走出房间。
只见餐桌上摆放着两盘色香俱全的菜：一盘酱油焗鸡中翅，一盘瘦肉炒西兰花。两碗汤：西红柿鸡蛋汤。
“哇——，儿子，好棒啊！这么美味的菜，妈妈流口水啦！”我惊叹。
“呵呵，那就开吃吧，先喝汤。”说着儿子递给我汤勺。
我毫不客气的坐下就端起汤碗……
喝完汤，我正准备起身去电饭煲盛饭，儿子连忙说：“妈妈，您坐着，把碗给我，我帮您盛饭。”我还没回话，儿子已经拿起我的碗并且起身向电饭煲走去，我乖乖猫似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儿子长大的身影，心里涌动出些许欣慰。
不一会，儿子把饭端过来了，“妈妈，给。”儿子双手把那碗香喷喷而雪白的大米饭轻轻地放到我的面前。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分别的惆怅让我多愁善感，还是儿子那熟悉的话语和动作让我触景生情，十几年前的一幕镜头又在眼前回放：那是儿子刚上小学二年级的某天。下午5:30左右，我接儿子放学，然后到家楼下的菜市场买菜，回到家我开始做饭。然而当我把米洗好放进电饭煲插上电源时，肚子突然间一阵剧痛，我马上意识到要么是肾结石要么是肠胃炎又发作了，于是双手抱着腹部快步从厨房走出来，也许是我痛苦的神情让正在客厅玩耍的儿子感到不妙，就在我上床准备躺下时，尾随我身后的儿子紧张地问：“妈妈，你肚子又痛啦？”
我痛苦的紧皱眉头无力地说：“唉——，是的，妈妈老毛病又发作了，肚子好痛，妈妈要休息一下。”
“哎哟——，妈妈，那你赶快躺下吧。”说着儿子迅速地爬上床，把枕头拍怕，枕巾铺好，然后一双小手扶着我的后背，“妈妈，慢慢躺下吧。”儿子稚嫩的声音呵护着我。当我躺下床后，儿子好像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说：“妈妈，你等一下。”说着泥鳅似的“哧溜”下了床，“蹭蹭蹭”地跑出房间，一会又跑进房间，只见儿子怀里抱着他平日里玩的布熊，到了床边，儿子把布熊放在我肚子痛的地方，说：“妈妈，抱着小熊。”我顺从的双手压抱着腹部上的玩具熊，“妈妈，这样感觉好点吗？”儿子稚嫩的声音问。“唔，好点，谢谢儿子。”“不用谢，妈妈，爸爸出差不在家，我会照顾你的，你不用怕。”
“唔。”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
“妈妈，记得你每次肚子痛都要吃药的，我去帮你拿药来吧？”“好的，儿子，你知道妈妈的药放在哪里吗？”
“知道，就在电视柜下面的那个拖桶里。”
“唔，是的。”
“好，妈妈，你等一下。”儿子说着又“戚溜”地滑下床跑出房间。药拿来了，可是，不是我要吃的药，看着我轻轻地摇头，儿子安慰我说：“妈妈，没事，我再去拿。”就这样，儿子来回跑了好多次，才拿对我要吃的药。当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药瓶时，儿子脸上天真无邪的脸上，灿烂得像朵牡丹花似的。看着儿子额头上微微的薄汗，我歉疚地说：“辛苦了，儿子。”“不辛苦，妈妈，我去帮你倒杯水。”说着儿子又跑出了房间。
当儿子小心翼翼的双手端着一杯温开水到床边时，我努力的坐起来，待我吃了药，儿子说：“妈妈，你再躺下吧，吃了药，睡个觉，肚肚就不会痛了。”“唔，好的。”我微笑的点点头。待我躺下后，儿子把被子这边扯扯，那边拍拍，觉得我被子盖好了，说：“妈妈，睡吧。”我微笑着“唔”了一声，然后说：“儿子，对不起，今晚的饭要晚点才能吃了，妈妈现在肚子痛得实在做不了饭，不过，饭已经在电饭煲里煮了，只是菜妈妈要晚点才能做。”“没事，妈妈，我不饿，晚点吃没关系，你先好好休息会吧。”儿子连忙说。“唔，好吧。”说着我眯上了眼睛……
伴随着吃药后疼痛的慢慢减弱，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到儿子的声音：“妈妈，妈妈，你好点了吗？起来吃饭吧。”以为梦境的我听到熟悉的声音竭力地睁开眼睛，此时，天色已暗，房间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在我床边微笑地站着的儿子双手捧着一碗饭菜，碗底下枕着一双筷子。
我触电般一屁股坐了起来，诧异地说：“儿子，你做好饭了？”“唔。”儿子轻轻地点点头。我既惊喜又慌乱“嗖”的把被子一掀，连忙坐到床沿边，左手接过儿子捧在手上的那碗米饭和筷子，右手半搂着儿子在怀里，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儿子，你会做饭了？谢谢！对不起！妈妈吃了药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都忘了起来做饭给你吃，对不起对不起，儿子，这菜你是怎么切怎么炒的啊？有没有伤到手呀？”要知道，儿子才刚刚六岁半啊！（儿子是五岁半上小学的）虽然，为了培养儿子的生活能力，儿子半岁开始，每当买菜做饭时，我就有意识的把儿子带在身边，并且用自己独创的让儿子在“玩中学，学中玩”的方法和做法，让儿子一直体验着买菜做饭是很好玩的游戏。对于如何买菜、洗菜、切菜、炒菜、煮饭，儿子是看得多玩得也多。然而，由于儿子年岁小个子矮，我一直没有让儿子独立做过饭，毕竟儿子的个子还没有家里的厨灶和切菜台高呢！可是今晚儿子却把饭菜做好并且把饭菜端到我跟前了！看着手里的那碗米饭，还有饭面上形状不一的青豆角，我在欣喜的同时更是疑惑：儿子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啊？那把菜刀，儿子的小手怎么拿得起切菜呢？煤气灶比他还高，他怎么打着火呢？……还好，没发生意外，否则我肠子都悔青了！真是天不该万不该的睡着，饭都做不到给儿子吃。唉——
这时儿子好开心的笑着说：“妈妈，你放心，我哪里都没伤着，你睡下之后，我在客厅玩，然后看了一会书，天黑了，我肚子饿，于是我悄悄地进房间，看到你睡得好好的，我又不忍心叫醒你，于是我进厨房看看，米饭已经在电饭煲里蒸好了，我们买回来的菜在洗菜盘边，我就想自己实验一下炒菜，平时你教我时觉得挺好玩的，于是我搬个小凳子站上去，打开袋子，看到有瘦肉、胡萝卜、青豆角，我们家的菜刀太重了，我拿不了，胡萝卜、瘦肉我也不知道怎么搞，但青豆角我有办法，我用平时剪卡纸的剪刀一根一根的把豆角剪短，把它们倒进炒菜锅，倒点油和盐，再打炉火，就是这样炒豆角的。”
“ 哦．．．．．．”我恍然大悟。
“不过，妈妈，瘦肉和胡萝卜我不会做，所以今晚的饭我们只有一个菜。”
“儿子，没关系，这已经非常好了，谢谢你，儿子，你真懂事。”说着我轻轻地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妈妈，吃饭吧。”说着儿子从我怀里滑下，站在我面前微笑着看我，说：“妈妈，吃呀，尝尝好吃不？”
我轻轻地点点头，“唔”了一声，然后把饭菜送往嘴里。
“好吃吗？妈妈。”儿子天真的歪着脑袋问。
“好吃好吃，好香！”我一副陶醉的样子。
“太好喽——，那我也去吃饭啦！”
“好的，儿子，你也去吃饭吧，小心点哦，别烫着。”
“好的，我会小心的，放心吧，妈妈，你慢慢吃，我也去吃饭。”儿子说着转身蹦跳着走出房间。
就在儿子走出房间后，嘴里含着饭菜的我，眼泪顷刻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地滴落在饭碗里——那是开心、感动、幸福和欣慰……儿子年仅六岁半，在我生病时，不但悉心照顾，而且自己饿了，没有吵闹病中休息的我，而是自己想办法做饭，并且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我的床前，多么懂事孝顺的儿子啊！透过模糊的泪水，我仿佛看见小小年纪的儿子站在小板凳上剪豆角和在炉灶跟前炒豆角的身影……豆角段虽然长短不一，不但夹生，而且清淡得好像没有放油盐，然而，一口一口地吃着手中的这碗米饭，我却觉得它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的最香的最好吃的米饭。
“妈妈，您怎么哭啦？”儿子一声温和的呼唤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这时我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眼泪已经无声地爬在了脸上，我慌乱的“哦——”了一声，说：“没什么，妈妈只是想起了你小学二年级那次煮给妈妈吃的饭，那是你人生煮的第一顿饭，也是妈妈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最好吃的一顿饭，妈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哦……”儿子一边回应着，一边从餐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俯身帮我抹干眼泪，然后双手环抱着我的肩膀，头贴着我的左耳根温和地说：“妈妈，这些年我留学美国，没能在您身边陪伴您、照顾您，是我不孝，对不起。”我双手攥住儿子的手，微微侧头，温和地说：“儿子，没关系，目前你是读书阶段，要以修好学业为主，妈妈理解你、支持你，妈妈说过：特殊时期、特殊的时间段，我们要做合理的、明智的“取”与“舍”，目前我们的分开是为了今后更好的在一起。”
“唔，谢谢妈妈一直以来对我的理解和支持！这些年为了我，妈妈您吃了很多苦，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那都是一般母亲所无法做到和承受的，我很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更感恩上天赐予我这么好的妈妈，放心吧，妈妈，等我完成学业、业有所成时，一定好好的陪伴您、照顾您，不让您再辛苦和劳累，让您晚年生活开心、快乐、幸福、健康、祥和。”
“唔，谢谢儿子！你懂事、孝顺，妈妈很欣慰，来，我们吃饭吧。”
“好的。”儿子说着坐回他的位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放进我碗里，微笑着说：“妈妈，尝尝，看我的厨艺如何？”
我把鸡翅送进嘴里咬嚼了一下，然后竖起左大拇指说：“好吃好吃，儿子，你厨艺一级棒！”
儿子呵呵地笑了，脸上的笑容绽放得像桃花似的。
在即将和儿子分别之际，儿子精心做的饭菜，我吃得很香很香……
作者简介：
李婷，广西北流人，迁居广东省东莞市20多年。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东莞市作家协会会员、《东方散文》杂志编委、《海河文学》杂志副主编、《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自由撰稿人。业余时间爱好文学写作，时有作品见诸报端。曾在全国各种文学大赛中获奖十余次。散文集《圭江流韵》2018年9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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