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湾前那条弯弯的小河
文/黄平
我思恋着祖籍小村庄前的那条弯弯的静水小河,更思恋河边的小英子。这种思恋,渗透着一种揪心地牵挂,几十年了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里…..
我对祖藉并非很熟,只能算一个幼小的匆匆过客吧,尘封童心的记忆多为模糊,唯独湾前那条弯弯的小河和小河边放牛的英子萦绕在我心里,烙印铭刻,成为永久的思恋。
这是一种承诺的履行,一种责任的驱使,多年后我终于专程去看那条弯弯的小河和河边的英子。离开英子的时候,我庄重地承诺日后一定回来看她的。那承诺是认真的、庄重的,铭刻于童心。
那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在我十三岁那年,由于爸妈要到“五七”干校,我不得不暂时回到祖母的身边。祖父离世早,祖母一个人在祖藉生活。60多岁了,瘦瘦的样子,身板硬朗,仍在为生产队放牛。
早上,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奶奶带着我,牵着牛来到湾前的那条小河边。
“哎,奶奶,您带的是您的孙子吧?”寻声望去,小河对岸的河滩上,一个和我大差不多的女孩同样在放牛。奶奶告诉我,她们一老一少平日里就在这河滩上放牛,隔河说着话,成了忘年之交。静静的小河边,除了她们放牛,平时很少有人来。一老一少,隔河说话,成了她们唯一的欢乐,甚至有着一种相依为命的慰藉。
“哎,奶奶,您孙子这么大了干嘛不叫他放牛?白白净净的,是城里娃吧?”河水面不宽,隔河对话只要声音略大点就行了。
“是的。英子,我的孙子刚从城里来的,他不会放牛!”奶奶告诉我,隔河的女孩叫英子,和我一样大,很乖巧。
“嘻!我就说吧,城里的娃就是笨,连牛也不会放!”说后,女孩一片笑声,用眼眨了我一下,表现出对城里娃不屑一顾的样子。
哼,好神奇!放牛有什么了不起?我明天放给你看。
第二天,我执着要一个人去放牛,奶奶拗不过我,可不放心,要帮我把牛牵到河边去。我没有同意,怕小河那边的女孩看见了又笑话我。我独自牵牛而行,并不害怕,毕竟昨天有和奶奶放一天牛的经历。
“咦,奶奶呢?今天真的是你一个人放牛了?会不会哟?”小河那边的女孩,边笑边连珠炮似的问了起来,问后还扮了个鬼脸。
好讨厌!我没好气的隔河望去,只见那女孩瘦瘦高高的样子,圆圆小脸蛋,脸上黑红黑红,灰扑扑的,倒是一双大眼睛显得十分机灵,扑闪着象会说话。头发不长,顺头而下,倒是顺理,象个黑盖盖在头上,随便没有什么讲究,穿着一身褪色的旧衣服,倒精神十足,蹦蹦跳跳时不时地望着我笑,一副吊儿郎当的调皮样。乡下的女孩咋就这么顽皮,好像不害羞的,见到陌生人敢主动说话,还话里带刺,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要是在城里呀,女孩决不会主动跟陌生男生说话的,若对方主动讲话还羞答答地脸红呢!
“放牛有什么了不起!奶奶不来了,往后就我一个人放牛了!”我没好气地顶起她的嘴来。
她并不在乎,也不生气,仍然那副调皮样的笑着:“哎,今年多大了,干嘛突然跑到我们乡下来了?”
“我十三岁,刚进初一。爸妈到五七干校去了,说过些天就来接我回去上学的。”
“嘻,我也十三岁,和你一样大。”女孩停了一下,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唉,你们城里真好,能读书不放牛,好生叫人羡慕。”
“你没上学吗?”
“没有。你不知道的,乡里的女孩没那个福气。”她情绪有些低沉起来,过会又打起精神,“哎,你会不会游泳?”
“不会。”不知为什么,我在她面前不再怕狼狈,不再遮遮掩掩,敢说出实话来。
“哎,跟你商量个事。我教你游泳,你教我认字行不行?”没有笑,满是一副认真的样子,望着我等着我的回话,流露出怕我拒绝的些许不安。当我答应后,她真的好高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又蹦又跳起来。
看着她的样子,我认真起来,突然感到有一种责任,想到一定要教她学习,决不能让她失望。悄悄地打算着,明天就开始教她,并打算送本子和笔给她练习。
这时,没有想到,她突然脱下外衣,只穿着红色短裤和同样是红色的小衣衫,纵身一跳扎入水中,惊得我叫出声来。正当我焦急时,就在我脚前河边,突然露出她的头来,不顾我伸出的手,十分机敏地爬上岸来,用手抹除脸上的水珠,站在我面前直看着我笑。
“说话可要算数呀。来,打勾。”她伸出手来。
“好,一定算数!”我伸出手,与她勾起小指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敏捷地纵身一跳,扎入水中。一会在对岸的河边露出头来,同样用手抹除脸上的水珠,回过头来望着我笑。
回到家里告诉奶奶,奶奶很高兴,听我说没书,她专门到大队小学去说明缘由,好不容易买来一套小学教科书,嘱咐我好好教英子读书。奶奶没上过学不识字,可对娃们的学习看得重要。
“哎,英子,这是你的书、笔和本子,我跟你准备好了。”我站在河边,望着对岸的英子,将书举得高高的。
初夏的上午,尚有凉意,英子可顾不了这些,慌忙脱衣下水,我拦也拦不住。一双湿手,抹了抹头发和脸上的水珠,又甩了甩手,准备接书,看手依然是湿的,慌忙收回手,只是望着我笑。她高兴的样子却让人产生出怜悯。
她把书翻了翻,并迫不及待地要我教她。她身上的内衣是湿的,微风中身子有些发颤,嘴唇有些发乌,我连忙劝她快过河去穿衣。
“不要紧,我不冷!太阳这样大,一会衣服就干了的,平时都是这样的,下水后衣服就是穿干的。”她不依,硬要我教她。
我拗不过她,教了她第一课,其实就一句话,那么几个字。先教她认字,再要她读,练习写。告诉她读课文和练习写的重要性。她迎着太阳坐在草地上,将书搁在膝盖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来,按我的吩咐先是读,再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练习完后抬起头来望着我笑。
我告诉她,跟她把全套的书都准备好了。要她抓紧时间学,并嘱咐她多练习,给她布置了晚上的作业。我看着河水,突然意识到她须要带书过河,怎么办呀,为她犯起愁。
“嘻,这还不简单,小菜一碟。你看!”她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书,娴熟地游到对岸,上岸后依旧望着我笑。她告诉我,她是直立着身子用一支手和双脚配合走水过去的,她们叫“踩水”。真的神气。
“哎,看我完成的作业。”第二天,她隔着河把本子举得高高的叫着我看。由于早晨下水有些凉,一些天来,我事先把课文抄下来,隔河教她念书。教后,她便坐在河滩草地上,勾着头专心地读,然后是练习写,很长时间都不抬一下头,不管其他的一切,也不管河这边的我。中午了便过河来要我教她,并检查她的作业。她非常认真,字写得一丝不苟,作业总是超额完成。
她的牛在河那边安详的低头吃草,时儿抬头望望河的这边,不知是在看它的主人还是在看它的同类。我的牛也在一边自个的吃草,有时抬头静静地望河那边英子的牛。两牛同时举头相望时,静静的,一动不动持续好久。不知它们相互打招呼没有,是否用眼神在隔河交流。突然我的牛下水冲着英子的牛游了过去,惊得我叫出声来。
英子在专心写着她的字,头也没抬:“别大惊小怪的,它们经常互相游过去游过来一起吃草的。”
“坏了,两牛打起架来了。”我着急起来,急促地喊,生怕牛伤着了。
英子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扑哧”一笑,仿佛有些羞涩,红起脸连忙低下头去继续忙她的:“我说啊,你们城里的娃,真是笨。那是打架吗?你别看。”她悄悄地看了我一眼,安不下心来,突然象想了起来,说要开始教我游泳了。告诉我,芦苇那头的河水浅些,拉着我就朝芦苇那边跑去,还不许我回头看牛。
在芦苇中穿行了一会,到达芦苇中间一带的河边,她告诉我这里的河水最浅。她教我游泳的一些常识、注意事项以及手脚的配合,还要我事先活动一下身子。她还告诉我,只能在水深不超过胸部的水域学游泳,她要先下水过细检查周围的水深以确保安全。她仔细检查一遍,爬上岸才要我下水。第一次下水,吓得要死,站不稳,一个踉跄栽倒。她慌忙把我抱起举出水面,看我的狼狈样,笑过不停。
一些天,经过英子的鼓气与传教,终于学会了“狗爬式”。
那一片芦苇很大,长得茂密,钻到纵深处很容易迷失方向,若别人寻找,不到跟前是无法发现的。我们坐在芦苇里,微风中头上的芦叶在轻轻摇晃,从芦叶间透下的阳光斑斑点点,在我们的面前、身上晃动。英子这么小,可知道的事多,跟我讲抗战时期,一名女党员在日本鬼子的追捕中,就是这片芦苇救了她,还有好多关于这片芦苇的故事。有时,她带着我在这片芦苇中穿行,寻找着一些稀奇的东西。不过发现了鸟窝,看到满窝的鸟蛋,从来不动它,还嘱咐我不要惊动了鸟类,说要保护它们。一次,发现芦苇中有一窝兰花,她静静地站着看了好久,蹭下身去摘下其中的一朵,十分珍惜地拿在手上看着,又闻了闻,突然红着脸羞答答地要我跟她戴在头上。我发现,这个时候,她是最怡心的。
那片芦苇的南边,有一片莲荷,碧叶翠盖,朵朵莲花,似灯如星点缀其间。有莲籽的时候,英子不让我远游,她独自游入其中,摘下一把莲蓬,我们坐在芦荫下,边吃边笑。在这天真浪漫的童心世界里,还有什么比那更开心呢?英子象水鸟,有时还能从河里摸到一二条鱼来,她象大人似的,找来枯草在河边掏一土坑拷鱼吃。由于没有盐,吃着吃着,双双伸出舌尖,相望而笑。
突然有一天,英子刚下水便匆匆爬上岸,用手捂着肚子蹭在地上,一副难受的样子。
“英子,怎么啦?病了?”我吓着了,着急地问。
“嗯,突然肚子不舒服。不要紧的,可能是冷水浸着了。妈妈说过,女孩十三岁了就有新的事情了。哎,你不懂的,不跟你说了。”
“那你还穿着湿衣干嘛。来,你把我的干衣换上。”我将放在一旁的外衣替给她。
“不了,一会就缓解了。看来,这几天我不能下水过来了,你将课文抄下,从明天起就隔河教我吧。”英子督促我抄好课本后努力地站了起来,手仍然捧着肚子朝芦苇外走着,看得出仍有些难受,却怎么也不让我扶。她下水了,慢慢地、吃力地游到河的对岸,没有了以往纵身一跳扎入水中的敏捷与欢快。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了隔河教学。英子依然那般认真,练习时埋着头,好久好久,象对岸没有了我的存在。完成后象以往一样举起练习本望着我笑,恢复了往日的活跃。真象她说的,几天了,她又下水了,来到我身边学习,并将这些天来做的作业交给我。问她是什么病,干嘛这长时间不敢下水。她不说,只是红着脸望我笑。继续问呢,她的脸更红,表现出羞涩,顺手打我一下。
进入秋天,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芦苇没有了夏日的精神,芦叶尖有些低垂,看上去没有以往茂密了,只有在中午太阳大的时候,英子才能过河来带着我在芦苇里穿行奔跑。她依然只穿着红色的小衣衫、红色的短裤,全然不顾衣服是湿的,在阳光下玩耍中自然变干已成习惯。
一天我们坐在芦苇中晒太阳,她低头拧着身上小衣衫的水,认真地说“我感到,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是最高兴的,可一想到你会走我好害怕,特别是一想到你走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想哭。”
“你干嘛想这些了?即便走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一会说:“我好想到北京去玩,长大了你能带我去吗?”
“能的,一定!”
“那好,我一定会坚持学习的。爸爸知道你在教我学习,看我晚上学习很认真,他很支持我。我想呀,我会坚持下去的,不管有多难。我学完小学的课本就学初中的,学完初中再学高中。你们城里人条件好,我不能上学就自学。”她嫣然一笑,高兴起来,说不能掉队,还要等着我带她到北京去呢。我好感动,要她以后了一定找老师辅导。
到了深秋,除了隔河说话、隔河相望、隔河教学外,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玩耍了。
进入冬天,寒风凛冽,河滩上没有遮风去,隔河教学仍然没有停息。英子迎风而坐,学习总是那般认真勤奋,脸冻得通红也全然不顾。即便是雪天,她也没有停止过,每当她学习完后愉悦地在雪花中奔跑,轻盈得象雪中飞舞的一只小鸟,我真的好喜欢。快到春节的时候,她的小学课本快学完了,我叫奶奶跑到公社学校去买来初中的课本,要她坚持自学,不懂的问湾村里上学的大孩子,最好能找老师辅导。英子说她们那有个教中学的老师,她会去找的。
第二年的春未,气温逐渐回暖,正当我们憧憬很快就可游泳在一起学习玩乐的时候,爸爸回来了,说结束了“五.七”干校的学习,来接我回家上学,而且也一同将奶奶接走。他工作忙,明天赶早动身,要奶奶晚上收拾东西。我急了,一定要见英子,要告诉她我走了,还要将中学的课本送予她,并告诉她长大了一定回来接她去北京。
爸爸了解了情况,在奶奶的支持下,又了解到小河的上游有桥可以通车,叫司机叔叔绕道送我去。
湾村里一片漆黑,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埋头学习的英子身影投在窗户上。
“英子!英子!”我急促地敲打窗户。
英子回过头,先是一愣,慌忙起身来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吃惊的问:“你咋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英子,这是书。我爸来接我了,明早就走。”英子明显因毫无思想准备,太突然了一下子接受不了,从窗户接过书发起呆来。俄顷,突然跑去开门急步而出,毫无顾忌地抓起我的手。
“这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
“不走不行吗?”
“不行。”
“那你还会来吗?可一定要回来看我。你说了,长大了还要带我到北京去玩的。”
“一定的!我一定记住你,来看你的。你可要坚持学习啊!”
黑夜里,明显地感觉英子在掉泪,逐渐抽泣起来。我安慰着她,同样控制不住泪水滴滴而落,继而抽泣起来。漆黑的夜幕下、宁静的晚上,我和英子的抽泣声和遍野的蛙声产生一种共鸣,或许在共同述说着什么。
“我一定要去看英子的。”从那时开始,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地惦念着。
风雨沧桑,迟于人到中年,才实现了专程回祖籍看童心相思的小河边的英子。
曾经那个陈旧的村庄变样了,青砖瓦屋变成了栋栋楼房,村中道路笔直平坦,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是否找错了地方,我不免回头对英子湾前那边田野进行重新打量。
“小朋友,请问这村里有个叫英子的吗?她住哪家?”
湾村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老人家,英子住哪家?”
老人同样感到诧异,用吃惊的眼光看着我,一会了顺手朝村东头的楼房指去,嘴里连声念着“英子”。
客厅里,一女人在埋头拖地,虽别多年从似曾熟悉的背影形象定能判断便是英子。“英子!”我激动地跨步上前,恨不得抓起英子的手来。
扫地的女人先是一愣,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用那双似曾熟悉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我,好一会了才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了。英子是我的姐姐,可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英子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子惊呆了,情绪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英子的妹妹,流着泪,开始哽咽,说不出话来。
英子的坟就在我们曾经日日相伴放牛的河滩上。她的妹妹领我去看她的坟,沿路向我讲了她的一切。
英子的学习十分勤奋,在村里一个教初中的老师辅导下,初中课程学得很扎实。她继续自学高中的课程,父亲很感动,恢复高考后,找关系把她插在区中学的高中班旁听,她的成绩很快就在班上冒尖。她在日记里写到:“我的学习动力是我放牛的伙伴给的,是他唤醒我的求知欲,让我对学习产生浓烈兴趣的。我只有学习好了才有资格去找他,我相信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我时刻都在想他,他向我承诺过,还说要带我到北京去的,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要用优异的成绩向他报喜。”
第二年她参加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省城的名校医科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激动得一夜没睡,和她妹妹聊了一夜的天。她一谈到我就非常的高兴,谈得非常多、非常具体,她告诉妹妹,她一直惦念着我,总期盼着我的到来。她准备上学后利用节假日专门去找我的,还说她会直接找到我家里去打听我的下落的。
她勤劳,很感激父母,也因为家里穷,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仍然坚持每天到河边割猪草。已经离上学不几天了,却在河边遭了大队支部的儿子,一个十足的流氓混混的毒手。
英子十六七岁出落得非常漂亮,她那时在学校旁听,没有晒太阳,皮肤蓄得白白嫩嫩,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灵气十足,“扑闪”、“扑闪”给人象会说话的感觉。那地方有早订亲的习俗,那时方圆十里上门提亲的踏破门槛,可她谁也不答应、不理睬。除了一心地学习,心里的小纠纠恐怕只有她妹妹知道了。
支书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在高考前的那年春天也托人上门提亲,遭拒后怀恨在心,整天想着法儿打着英子的主意。高考后得知英子考上了大学,他知道希望完全破灭,于是为了达到卑鄙的目的开始了铤而走险。可怜英子毫无防备,一心想着报答父母,坚持到河边割猪草。支书的儿子有意逛到河边,见四下无人,便对她非礼,遭到英子的强烈反抗。撕扯中,支书的儿子恼羞成怒,把她推入河里,并拾起一块石头……
英子的妹妹泣不成声了。我震惊、愤怒,对英子的心疼到心里在流血。
到了如今,一切枉然,除了悲痛又能怎样呢?支书的儿子早已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日历已翻过了无数页,英子家人的痛苦已经多年的风霜得已抚平。
河滩上,英子的坟墓几近平地。英子孤零零固执地躺在这青草茵茵的河滩上,是在依恋着永存心里的这条弯弯的静水小河吗?仍在不忘河边放牛的那情那景吗?可是平日里美丽温驯的弯弯小河突然暴怒得象猛狮一样无情地吞没了一个鲜花般的女子。
我站在英子的墓前,不由蹲下身来用手刨着土为英子培坟,希望坟能凸出平地而醒目,让这世界上永远保存着英子的痕迹。
“英——子——”泪珠滴滴而落,我歇斯底地呼喊起英子的名字。世间无情,时间为什么不能移转?想到那天告别的晚上,她渴望的眼神,拉着我不舍的表情,我已到痛彻心扉。倘若能重新回到放牛的时刻,我决不会走的,要相伴她,永远地保护她的。
我突然疯狂地在河滩上奔跑,用带血的指头采摘着英子喜欢的兰花,将一束兰花献给英子。
我轻轻地捧起一把坟土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入挎包里。我要实现诺言,带英子到北京去的。
作者简介:
黄平,行政事业单位工厂主席,机关书记,长期从事网络文学创作,著有《表竹岭的恋情》等长篇小说及多个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