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桑花的选择
文/宋艳丽
很久不去一位爱花的朋友家,一进门,于一片盎然绿意中,一眼又看到了那株扶桑花。
半人多高的树干俊秀挺拔,郁郁葱葱的枝叶覆盖满盆,在浓得似乎化不开的绿色中,开出一朵红花来,殷红似火,分外夺目。
这花真美!纯粹的绿叶,衬着纯粹的红花。红色的花瓣,拥着黄色的花心。高昂的花蕊,由无数的小花蕊连接而成,细腻别致。这盎然的充满着勃勃生机的一支花呀,多像热带的少女,爽朗,热情,奔放,而豪放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纤细之心。
这朵花映衬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勃勃生机。我围着看了半天,舍不得移开目光。
上午出去办事,夕阳西下时又返到朋友家,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想好好观赏那朵扶桑花,却不料,满眼的苍翠中,怎么找,都不见那朵花的芳踪。
我几乎怀疑自己的眼花了,揉了揉,又仔细打量了那盆花,仍旧不见她的芳踪。
“那朵花呢?”我不由惊讶地问。
“花落了呀。”朋友见怪不怪地回答。
“可是上午我看的时候,还很新鲜,似乎是刚开放的样子,怎么说落就落了呢?”我更加疑惑。
“对的,是刚开放,可是你知道这就是扶桑花。它早上开晚上落,花期只有一天。”朋友解释说。
“太仓促了!这么美,这么新鲜,为什么在枝头上却做如此短暂的停留?”我大惑不解。
像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西北风。即使在风的淫威下也不愿意自动陨落。
像月季,能开一个月的时间,从小小的花骨朵儿到衰败,一直昂然在枝头。
可是扶桑花,为什么在最鲜艳明媚的时候就落下来了呢?
我还是有些不信,于是问道:“记得4年前到你家的时候,每天上午我都会看到有一朵扶桑花儿在开放,那时候为什么不是每天都落?”
朋友笑了,“也是每天都落呀,但是它每天又都在开放。你每天看的都不是同一朵花,只是自己没有注意罢了。”
见我仍是不信,朋友搬出了佐证:“这可不是我随便说的。清朝吴震方的《岭南杂记》卷下就有记载‘扶桑花,粤中处处有之,叶似桑而畧小,有大红、浅红、黄三色,大者开泛如芍药,朝开暮落,落已复开,自三月至十月不绝。’”
原来是这样!从个体来说,每天扶桑花儿都在开在落,生命期只有一天。可是从整体上说,花朵相似,一朵花接着一朵开放,这花就会保持一年不落的姿态。
多么像人类!
个人是渺小的,生命是短暂的,所以自古就有“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慨叹。然而有出生就会有死亡,谁能逃脱这个命运呢?
人类又是强大的,之所以能够繁衍生存下来,是因为个人融入了集体,个人融入了人类,唯如此才能够真正获得永生!
多么有心的花,多么有个性的花!
梅花选择在冬天开放,让刺骨的严寒激发它沁人心睥的清香。
荷花选择在夏天开放,让清水洗涤的自己更加洁净,挺拔昂扬。
而扶桑花选择朝开暮落,在最美的时候选择谢幕,用最好的状态告别这个世界。
在开放时,每一朵都尽力地展示美,传扬美,都在时间的洪流中,接过家族的接力棒,微笑着开,微笑着落,微笑着奔跑!在最青春年少时,留下惊鸿一瞥,永葆青春的记忆!
离开枝头时,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没有哭哭啼啼,恋恋不舍,没有愁云惨淡,欲走还休。如绝尘的仙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落在盆里时,还是最佳的艳红。
偎依在树根边,还是水润润的花瓣。
似有若无的香气,还不曾飘散。
落地的一刹那,她还似乎高唱着:“我来了。明年的我会更漂亮。”
花开就有花落,如果在最美的时候戛然而止,也未尝不是一种刚强的、体面的选择。
我想,这才是生命虽然短暂然而从容的根本。因为我来过,我开过,我美过。我爱这个美丽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也曾给予我那么多。即便是不知道明天是意外先来,还是惊喜先到,因为有这些满足驻于心中,也就有了扶桑花的淡定与从容。
我看着那株扶桑,浓密的枝叶间,有一个火苗一样的花苞微微的摇曳着,在风中一点点地舒展,一点点地展开,又一朵扶桑花要开了!
我盯着这朵花看,忘了时间。
我欣赏它,我尊重它,我祝愿它能开到极致,也美到极致!
作者简介:
宋艳丽,北京人,曾为中学语文教师,高教社编辑,《中国风景》报副总编辑。热爱读书写作,出书三本,获奖散文、小说二十余篇,发表文章四十多篇。现为公司文化部负责人,《学与玩》杂志专家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