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灯人
文/郭松
入冬了,天变得瘆骨的紧,村里的冬更是这样,倒好似村里人生得结实一般,着实不客气地冷不丁地刮上一刀,直叫人缩头缩脑,弯腰勾背。多半冬天村里的街道也是不见个人影,见了的也是尿急了出来方便方便,猫着腰,头也是不怎么抬,他的目的也是明确的;脚后跟漏在外边,蓬着头,两只手叉在大棉袄袖子里,偶能遇见个穿袜子的,不过大半也都是脚后跟破个大洞,看着也是冷的,许是尿意抵过了冷意,双腿夹得紧紧的,纯靠两个小腿发力跑着,也是滑稽。倒不是说人懒,也确是天气寒的人身体直打颤,俗话说“春困,秋乏,冬无力”许就是这个理,除非是赶工的人,不过也是见不得的,他们是起的极早的。
也是赶巧,今天是大寒,算得上是深冬了,我从学校打车回来,由于从学校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时间大概也有五点过半了,按冬天这个天都已经黑了,回去赶得紧,运气好不等车也得三个小时,不过大多时候等车是少不了的,转了三趟车也终于是赶到县城了,可从县城到村里的车也早已经停运了,家里没有什么能够接我的车,也不想麻烦家人,只能拖着噪音很大的行李箱走着,为了赶时间也只能抄小路走,路上实在是阴森,路上一路漆黑,几乎没什么路灯,偶尔能碰到水泥路,也多是坑坑洼洼的,多是被大车超载压坏了,也或是偷工减料建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心里也多是抱怨的,“三九天”可是要冻死老狗哩,走回去的路程脚力好也得个近一小时,更别说我了。我们这人喜种桃树,村里大部分的地都种的桃树,环绕一周,围的是村里的一片坟地,坟地外是人们建的房子,听老一辈人讲这是老坟地,阴气重,夜里路过经常有人会被小鬼迷了心思,在坟地里打转,一晚上都走不出来,天亮了才发现在坟头上睡着。我们听得最多的便是村里的谁谁谁被小鬼拿了去,准时心里有鬼,肩头的三把火不旺,才被盯上了,多半也是不长寿的。在我看来都是些封建迷信,上学之后也便不再信了,权当个解闷小故事,但一个人走着心里是有些许害怕的,回去也必然会经过那片坟地,虽说这些年人们不再那么封建,旁边也有人家了,但也是有些发怵的。
我强迫自己加快步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劲,一路走得很快。很快就走到了那片坟地,就在路的左边,不知怎的,路上有好多散落的圆片方孔纸钱,在月光下颜色更是瘆人,行李箱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心里更是害怕,于是索性将行李箱抱起,一抬头望见路上有只白色的公鸡,此时我才明白是村里有人死了,这只鸡是给他招魂的,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年轻人,老人过世是不兴放公鸡的,我怯怯地瞧了瞧坟地,看见干枯的数枝杂草间微弱的火光和淡淡的青烟,我便证实了这个想法,是有人刚过世下葬了的。心里暗暗发怯暗骂怎么就
今天,太倒霉了。脚步不自觉地又加快了,抱着行李箱快步走着,这一段路似乎长得永远走不完。突然,我听见坟地里憩蹙地声音,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行李箱被甩了好远,只觉得膝盖生疼,用手一摸,是瓦片,心想应该是戴孝的孝子摔的瓦盆吧,我没时间思考这些赶紧起身跑过去捡了箱子就跑。
“二娃,你跑啥呢,跌了个爬坡还那欢滴,让爷看下。”身后有声音喊道。
我回头,蹲着抱着箱子,随时准备砸过去,顿声问道:“你是谁,我看不来,你从那窜出来吓死我了,你别过来。”
“你个碎娃子,连你改良爷都认不得了,你婆都是我给引得路,打得灯,你过来,爷走不太动了。”改良爷没走过来,就那么喊着,我觉得熟悉就过去了,走近一看果然是改良爷。
“爷,你把我吓美了,你咋在这呢,把人能吓死。”我不好意思的说。
“爷听见“嗵”的一下,以为谁偷爷的三轮呢,爷看这还有些烂瓶子,就过来捡着卖呢么,”改良爷手笔画着,小声的说着,生怕被谁听到。“结果看见个黑影抱个大箱子就跑了,细细一看,是你个碎娃子,看把你摔成啥了,爷把你拉回去,这离你屋还远太太呢。”
我心里想着摔成这个样子走回去拿个箱子也不可能了,就说“那改良爷,咱走。”我把我的箱子抱着放到了车厢了,里边都是些酒瓶子塑料袋;我实在不想坐上去就说:“改良爷,我走着就行了,我把箱子放着就可以了,我给你后边推着,咱两还能聊聊天,你一个胳膊骑着带个我也不好骑。”
“嘿呦,你这娃,那也行。”他略带生气的说。我知道改良爷这辈子没有娶媳妇,只领养了一个儿子,现在在外边开的收购站,就只剩他一个人在家里,是村里的老好人,早些年的时候在谷场给人扬麦子,被风扇的风叶割掉了半个手臂。
走在路上,我觉得无聊,就问到:“爷,半夜来这你不害怕呢,你看那树长的都扭曲了,搞不好有鬼呢。”
“有啥鬼呢,爷都给人打了二十多年的灯笼了,干的就是给死人带路的活,这里边埋的大部分爷都认得呢,爷给他带路,让他好走呢么,他还能缠着你爷我,小心爷给你把他引到河滩去,爷才不怕呢,倒是你个小伙子也胆大,鬼倒是没有,你都不害怕把你打劫了去。
“爷,我今放学迟,屋里没人接我,我想着快么。”我委屈的说着。我想岔开话题就说:“爷你给我讲下打灯的事呗,看你这些年都给咱村人打灯呢。”
“哎,行,爷给你讲。”他丧气的说。
说起打灯,这是我们老一辈人传下来的,人死了,魂是飘的,恋家,容易祸害家里人,得想办法把他们引走,指指路,好投胎不是,这样就有我们打灯人了,一般也没什么人做这个事,说是减寿,容易招鬼,所以村里一般就是单身的没儿没女的人愿意做,可这折寿,所有人就更少了,你也知道我没儿没女的,收养了个儿子也嫌弃我,再加上还是个残疾,就更招人厌了,也想着为村里人做个啥,就干这个了,也顺便能养活自己;其实呀,鬼呀神呀的,都是人们图个心安,也就是规矩;算是个传统吧,总得有人做不是,就当是帮帮忙了。
“那这次还是你打得灯笼吗?”我好奇地问道
“哎,不是了,我也老了,世道也变了,可能也不再需要我们了吧,现在人家好多人也不太注意这些了,以前得丧葬现在也都变了味了,我们以前都是相亲邻里帮忙,不图什么好处,帮的是个人情,现在社会发展了,人有钱了,心就变了,每次也都是那些小伙子瞎胡闹,都是想要钱要烟得,饭菜什么得也都是浪费呢,坟地里的东西有忌讳,他们不敢拿就浪费了,那都是粮食呀,糟践得能行呢,我老头子不嫌弃什么忌讳得就带回去吃了,能卖得就卖了,二娃,学了知识上了学,不能学出孽来,苦日子熬出来得人情不能丢,别给钱了占便宜堵了心眼。”
“嘿,我这糟老头子又抱怨了。”他唉声道
“没有没有,我知道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这算是迷信这算是陋习,但老一辈人做出来的是乡情,而时代进步了,我们真的进步了吗?或许一些方面真的没有吧!
就这样一路摇摇晃晃得回来了,这一路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掉,而我却好像捡到了一些东西。
作者简介:
郭松,文学学士,陕西西安人。西安财经大学广告学专业学生,热爱文学创作,在校征文比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同时辅助老师创作,曾创作《老陈头》被出版于《从清晨出发》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