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里的旧时光
文/叶玖
“夏天的晚上树叶知了叫
你踩着缝纫机说说又笑笑
你给我缝的缝的那个小书包
背着它我蹦蹦又跳跳”
初秋总是凉意遍身，尽管我作为一台缝纫机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清晨，主人送走高高兴兴的小女儿，就进屋来收拾昨夜的工作。我身上的线头、布条被一一拿下，这些都是小主人今天戴的漂亮小帽子的残留物。抹布一擦后我又恢复了原来的清爽干净，紧接着我的老搭档——缝纫机罩又回到了我的脑袋上。听着主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知道，她要准备上班去了。
我在家里待了近五十年，看着主人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母亲，看着老主人渐渐年迈。从前我的用处很大，床单被套、衣帽围巾、背包袋子……都由我帮助老主人完成。那个时候我陪着老主人住在老旧的土坯房里，普普通通的几块木板钉成简单的二层，虽不十分漂亮，却也是温馨舒适。当时的主人也是个每天上学的小孩子，不过起床时间比现在早得多：家里喂着两只白猪，每天一大早起来，小主人就要和自己的兄弟先上山去砍猪草，每人背上一箩筐后回家来放好，才收拾东西赶往村里的学校。中午放学回来，他们要先到厨房，一个帮着烧火，一个帮着准备，最小的窝在旁边做作业，小主人踩着小矮凳子开始炒菜，只等劳作的父母归来吃上一顿热热的饭菜。到了晚上，男孩子们凑到村口看电影放映去了，小主人就坐在我旁边，听着母亲一边缝衣服一边絮絮叨叨。
“哒哒哒……哒哒哒……”
“慧儿啊，妈跟你说，以前没有这缝纫机的时候啊，你们几个的衣服都是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虽然给你们做衣服妈心里高兴，但花费的时间可不少呢。现在好了，这缝纫机帮了大忙啦！”
“慧儿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国家改革发展越来越好啦。咱还在农村，你们要做个知识分子未来生活才好呀！”
“慧儿啊，你们姊妹几个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啦，在学校里要多看着点弟弟，别让他们整天只顾贪玩。”
“天冷啦，妈给你们做个帽子手套，以后出门要随时带上啊！”
“哒哒哒……哒哒哒……”
“春天的晚上星光又灿烂
你踩着缝纫机续上了针线
你说想再缝再缝几双花鞋垫
可不知不觉老花了眼”
时光在一圈圈儿的转线中偷偷溜走，曾经的小孩子们各自成家。听说城里变化可大了，高楼渐起，小车穿梭在水泥路上，食物种类变得多样，人们也不再需要围着放映机，家里的电视机就能满足基本的休闲需求。在村里，老房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矮矮的小土房、群山环绕，出门赶集要走一条长长的泥路。不过家里通了电、有了自来水，也装了个小小的电视，总算要比从前方便一些。听说外面的很多缝纫机都被遗忘了，但令我感到高兴的是，老主人仍旧很喜欢我的帮助。尽管现在穿针线的时候需要年轻人的帮助，老主人闲暇时还是会为孩子、孙子们做一些小物件。也许这就是她老人家身体健朗的原因，不会因为年纪大就放弃运动，她照旧种着她的菜、喂着她的猪、时不时在村里四处溜达——尽管孩子们想让她少操些心，做个富贵闲人。
我希望我的老主人能够一直这样健康长寿。
在外的孩子们会时常回来看望老人，随着村里道路的渐渐修成，我的新主人也变成了曾经的小主人。十几年时间过去，人类搞了个脱贫攻坚政策，还很重视也很认真。老房子被拆除，几个孩子在原先的土地上盖起了新的小楼房。很多老朋友都被当做废品处理了，我幸运的留了下来。同样的月夜，我的新主人会用我来缝制老人家想要的东西，新的小主人也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听着自己的母亲絮絮叨叨。
“哒哒、哒……哒哒哒”
“囡囡啊，妈跟你说，以前你外婆就是用这台缝纫机给我和你舅舅们做衣裳。别看它个头不大，当时很多家用的东西都是它做出来的。”
“你们现在生活好啦，妈妈那个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多的零食呀！就是白饭就着青菜，每天都自己煮饭做菜，天天读书之外，要帮你外婆做家务、干劳动，可没有你们现在睡懒觉的时间啊。”
“囡囡，你要少玩点手机，对眼睛不好。妈妈以前可没你们这些娱乐活动，只能玩玩泥巴、跳跳皮筋，电影电视啥的都是全村人围着看的。”
“囡囡啊，你要好好学习，现在你们读书可比我们当时方便多啦，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为未来过更好的日子努力呀！”
“囡囡啊，你以后长大了要懂得感恩，要对外婆外公好。妈妈现在帮外婆做件毛衣，虽然你们现在很多东西都是上街买就行了，不过自己做的衣物总是要舒服一些。”
“妈妈、妈妈，我能试试用这个吗？”
“乖孩子，你是看脚踩这块板板好玩儿吧？”主人笑了笑，“现在你还太小啦，坐上来可踩不到哟，等你再长大一些妈妈教你。”
“你要多吃些蔬菜水果，对身体好……”
“哒哒、哒……哒哒哒……”
“缝纫机转呀转呀
转了几十年
那些针线却缝呀缝
缝不上时间”
生活变化、温情变迁都熔铸在时光当中，新中国成立70周年，改革开放41年，人类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科技日新月异、娱乐需求愈发丰富，传统的缝补劳作已经成为过去时，我能够帮助到主人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被老搭档蒙住脑袋的时间越来越长。听说现在纳米技术的智能化服装也被人类纳入了讨论范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只能作为怀旧的收藏品保留下来了。不过我并不感到沮丧，我们这些过时的老东西也正印证了时代的变化，毕竟有了国家的繁荣富强，才会有科教文卫各方面的迅速发展，才让“生存”真正变为“生活”，也才能让我的小主人们拥有越来越好的丰富未来，不是吗？
“缝纫机转呀转呀
转呀转呀到永远”
“哒、哒、哒……”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