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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头题字：葛裕钧（江苏）

著名书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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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画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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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法名家

作者风采

作者简介

李希仲（长安老人）：1941年9月28出生，长安人，大学文化，先后任教于长安师范，长安一中，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省作协会员，《秦岭》杂志编辑部理事，主要作品有《石蛙自呜》(散文小说集)《粉巷》(长篇小说，78万字)《粉巷》新版(长篇小说，62万字)《栲老村》(长篇小说，40万字)《五味集》(文言短篇小说集，35万字)《留公史话》(方志文学，与人合著)《作文鉴略》(文论集)等概千万言。

李希仲（长安老人）

杂文作品选

 下选《五味集》一篇分段发送，望审刊以飱读者

《五味集，丑女》

       王村桑生，世业蚕桑，娶妻王氏，亦勤敏善良，赖祖遗桑园二亩，养蚕，缫丝，织绢以度日月，虽盈余无多，亦足食足用。唯而立而子息杳然。是以庭院寂寂无生趣。日每操劳毕，唯逗黄猫黑犬以释郁。或遇深秋时节，昏灯夜雨，黄叶敲窗，寒蛰叽叽，夫妻对坐，黯然神伤。
       是年，冬腊月=十六日黄昏，霰雪纷纷，寒鸦早眠，夫妻对灯，闻街头叫乞声甚惨。王氏披窗，见一瘸腿盲翁，策杖蹒跚，瑟瑟索索，心不能忍。遂出户引入，扶诸炕头取暖，啖以大饼热汤。翁感激涕零。食己，问家中人口。王氏哽咽。桑生叹曰：“膝下荒疏，唯夫妻互勉而已。”翁问："贵庚几何？”答以三十。翁讶之，叹曰：“生计艰涩乎？”桑生长嘘，曰：“祖遗薄田尚足用之，乃命薄尔！”翁笑曰：“生子贤孝无论早睌，吾有祖传秘方，姑试之。”遂探囊出一小包，嘱以用法而辞去。桑生夫妇强留之，不可。
       翌年九月二十九日，产一女。娇婴啼啼，黄狸呜呜，黑犬狺狺，并炊烟亦袅袅生趣矣。待满月，亲朋庆集，解褓视之：乃一怪物也：眉淡似无，两眼一线，鼻歪口斜。夫妻嘿然，搓手叹嘘。亲邻亦噤声缩步而去。
       其夜，桑生谓妻曰："丑女难售。与其日日揪心，不若扼而溺之，痛在一刻，省心多矣。”王氏哭曰：“孤凄半世，唯此骨血，即其非类亦上天所赐。杀之不祥；姑养之以疗膝荒。”遂名字曰“丑女”。桑生长嘘短叹良久，息灯而寝：王氏怀婴孤坐，泪雨终宵。

      是后，夫妻扃户，绝交邻里，人或叩门，辄秘而不应，万不得已，则推病呻吟，挣扎扎启扉半语。邻里知其意，略慰之而去。
       期年，丑女扶墙学步，呀呀仿母语，声韵娇婉，温耳可爱。桑生夫妻操持旧业，昼夜不辍。如是者十有四年，丑女亦日渐成人，背观之，则身姿婉妙，俨然一美人；面赏之，眉目口鼻实难称许。女自觉容仪失雅，有人来辄藏影不出，唯随母操作而己。丑女心慧手巧，洗桑，饲蚕，缫丝，织绢，一睹即会。其技艺之娴熟有过于其母者。女善解人意，闻父叩门，则飘然而至，启扉接掺，扃户煮茶，炊事专任，精巧美洁，诸般件件无非疵者。父母之心亦稍可慰藉。

      丑女善织花绸，嘱父买五色颜料，自行配制，染丝制线，调理经纬，所织面料精美绝伦。其图案有“清波芙蓉"，"寒塘映梅"，“蜻蜓戏蝶"，“丹凤朝阳"，“西施浣纱”，“昭君出塞"，“敷露海棠"等，各尽其妙。父室之。古城大贾高价收购，财路大开。女嘱父昂值倍徙，而登门求购者接踵也。

      京中有富商陈某求见女面者愿出千金，父不之许，陈嗟嗟讶讶，唯叹命是，遂海购而去。如是者三年，丑女积财数万，父欲广置田产，宏拓庄宇，女不许，曰：“些许尚可，多则无益。不若救济贪弱，或布施尼庵。”父有难色。母曰：“悉如女意。"乡里孤老尽得故衣棺板；贫不能自赈者亦济其粮米；男娶女嫁而拮据者亦赠之。乡人咸唱其德。

       女年十八，闻贤而求聘者比比，访其容仪无不咋舌。父母忧之。女不之顾，唯勤勤焉操业而已。
       西邻有朱生者，家道殷富，与女同庚，娶妻欧阳云，绰约有美色且善自炫卖，村中小孑戏诩其“小襾施”，一时艳帜猎猎，，风扬遐迩。云尤喜乐游卖俏，街集庙会无不招摇，尾而调趣者十数辈。云谓自身有磁力，辄顾盼而媚笑。众鼓噪笑闹挑逗的取乐，至有牵裾握腕撮腮而强吻者。有告云东邻丑女之形容者，云辄哧哧笑不己，曰：“任取顽石以甲痕之则较丽者十倍！”故常于桑氏门前往来炫色，以期与丑女较妍媸。

       某日，丑女启门接父，适遇欧阳云蹈街卖俏，见丑女揪至街心，大呼曰：“是罕物儿尚藏娇待价！一村人不识风流，今捉之而供俊赏！"街坊围观如堵，笑其妍媸不伦者有之，然责云轻薄者甚夥。桑生见状，气哆哆股栗不己，欲挥拳殴云。丑女急推父归闩门而对云，笑盈盈牵云袖并立衔头，巡视四周，缓声慢气而言曰：“我，桑氏之丑女也，年及二九，以质陋失雅而不敢面对街坊。今为欧阳丽人揪之献丑，愧对四邻！夫由天天造而性为自修。欧阳娇丽乃上苍造化之功，众论咸推，予亦得赏其秀异。然其生性猖狂，酷炫售色，乃招蝶惹蜂者也。余窃闻之：悬脔衔衢，狸犬共逐，亮臭高标，则蝇蚁共餐。我貌丑如鬼而心善若佛，仪惭观瞻而微技益众。此街坊口碑，无庸置喙。今彰丑骇众，敬冀见谅！”言讫，周转亮相后款款而回。欧阳云兜唾载毁无申一词。三五不肖竟捏腰扪乳乃至撮颐吻唇一哄而散之。
       斯后，丑女制黑纱遮面冠，出入戴之，不使人厌恶。急招聘近乡穷弱女子七人为徒，以姐妹称之，授以丝业，得遇优丰，饮食衣著与己同。众喜，敬之仰之，尽心尽力唯丑女之命是听。积货日多，都邑商贾车载马驮而去。丑女谓父曰："彰财露富乃自戕之道，收入钱物当兑换黄白窖秘之。”父尽如女意。

       末几，土匪夜袭，一村不宁，劫财掳妇，祸火漫延无能脱者。二三匪徒猝然闯入桑家，鹰索犬嗅所得无几。女嘱父母举炬于庭心。女冠而出，立阶除婉语莺声，呼匪曰：“夜来不易，饥食渴饮尽可供之。我家素贫，三五年来，假手蚕丝唯求自足，略有盈余则散济街坊及远近僧尼。诸君不嫌菲微，尽可取之！"匪见女身材婉妙，闻其声气柔温，欲暴之。女曰：“勿遽猎，当自献。"遂弃冠挺面作豺虎声，呼曰：“诸兄欲识庐山面目耶？"匪闻声见状愕讶不已，或咋舌，或瞠目，各各栗股缩手而股。时满街汹讻若潮翻浪滚，鸡呜犬吠，儿啼妇哭嚣嚣然。匪首响哨收队。丑女临街，满目凄凉，祸火漫延，无一幸免，而朱家尤惨：其父母腿折臂断，朱生满脸血污，欧阳云裸仰中庭，半死不活，阴窍开裂，血水汩汨。小啖以汤，微微而苏。半年许稍愈，王颊齿痕累累，舌残声沙，昔时之风流远逝矣！
       明年，有媒媪求聘丑女，父母闭户不纳。三顾之，始侍茶叙话。媒媪曰：“东村有小子徐义者，行四，二十五岁，家道尚可。闻令爱贤淑，欲聘之，奈何？”桑生长叹不语，王氏拭泪曰：“婶子真不闻抑佯不知而嘲谑之耶？”媒媪曰；“我年逾古稀，儿孙满堂，岂饶舌造孽者？徐家小子性固执，议婚十许家皆拒推之，非尔女不娶，姑舅力劝不听，其父母诚托老身作伐，我宁释馋讨酒者？"女闻其言，掀帘出曰：“我之丑名远扬，东村咫尺，徐四宁不知？其果有意，当面议之，成与否，瞬刻事也。老阿婆当惜玉唾。”媒媪去。

       明日，徐生来，风仪甚雅。女布茶中庭，脱冠迎之，日：“以先生年齿风貌，四乡佳丽何虑千百，而屈志觅媸者，何也？"徐义审视女良久，曰：“卿之所谓丽者，乃皮相之色也。颜面丘壑不饰心肺肝胆之俊丽；我所求者，慈肠慧心，非渔毛猎艳之俗物可知。卿之贤声，风雷千里。今造府仰攀者，诚出本心，非欺心违志绐世谋财沽名之妄举也！”言讫，出利匕断指而誓：“他日有悔当如是！”丑女拭泪，为之吮血，裹指，且收其残指秘藏之。婚事遂定。徐子入赘桑氏，仪注从简不赘。

       夫妻床第，趣声良多，三年两胎，双子按踵，昔时之寂寂荒庭，不几年而啼笑赶逐嘻嘻然。桑生夫妇得享天伦之乐，夜夜上香礼佛，日日携孙游街。街坊见桑氏孙辈仪貌俊美，灵慧不俗，或曰：”丑女盖天孙藏真饰容者，日丑夜丽，乃仙家之韵质也！”斯言，不之信。
       有桑氏近邻知其底里者告于予，遂为之传以告诫世之贪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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