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废墟下
文/季海伦
尼哲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脑袋也是漆黑般的茫然。他想在这茫然中理出点头绪。他只是隐隐记起刚才在打游戏,一只手柄还攥在手里,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在哪里?来不及细细想,一阵剧痛使他打了个寒战。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动弹不得,什么东西压到上面,显然它受伤了。一股寒气从心底涌起,尼哲觉得被丢进冰窟的刺骨。“救命啊!来人哪!”一声被丢进火炉带着烧焦味儿的声嘶力竭从尼哲喉咙里窜出来,“你妈的有没有人啊?”静悄悄,他的声嘶力竭仿佛没有从嘴里喊出或者又被自己吞进肚子里了。
完蛋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悲凉涌上心头,泪水瞬间打湿眼眶。怎么办?等死吧……自暴自弃的念头一闪,尼哲苦涩的摇摇头。尼哲的家在农村,几垄地养活不了一家人,要命的是刚刚爸爸又得了病,农活又干不了。一咬牙尼哲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按时给相依为命的爸爸寄生活费。苦哈哈的日子全靠自己支撑,自己三长两短爸爸怎么办?想起妈妈临死的话:儿啊,怎么苦怎么累都要照顾好你爸爸,尼哲你个白眼狼不好好照顾你爸,我不会放过你,小兔崽子。想到这儿,尼哲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爸爸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一阵剧痛袭来,他才想起破砖烂瓦下面的那条腿。最打紧的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这弄出来。现在他弄清了左手右手,也就知道了被压住的是一条右腿。现在他是一只刺猬,在笼子里缩成一团,没办法,只好用一只爪子一点点一点点向右腿挤过去。这只刺猬成功了,他抓住了右腿开始在周围摸索。刺猬的爪子开始一点点清理周围的垃圾,心想可不要把手弄破了,不是鸡也没了米也丢了。
刺猬终于把右腿弄出来了。多久了也记不起了,反正这是至暗时刻,比黑夜还要多十倍。大汗淋漓肚子又咕咕叫,饥饿感反而使脑子清楚了些。对,先包扎伤口吧。他把四周摸索了半天,抓住了一角床单的东西,又费劲一片碎瓦似的东西把它割掉,又吃奶似的把它绑到右腿上。
刺猬大口喘着气,才发现外面什么时候像蚂蚁窝浇开水似的一锅粥。他立刻兴奋起来,“救命啊!来人啊!”他支棱耳朵听了听,“我在这里啊!!”两个世界,这是一只被遗弃的刺猬。他想,可能是自己太着急了,说不定很快人们就会发现他。这样一想他宽慰了,可是饥饿感马上像蚂蚁啃食刺猬的每一根神经,他饿得恨不得吃掉手能抓到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可是毫无用处,他什么也做不了。
“儿子,别玩游戏了。饿了吧,看爸给你做了好吃的。”“爸!你怎么来了?”尼哲腾地起身,哎呦头被狠狠的打了一记,双眼睁开周围是梦里十倍的黑暗。梦太真实,绝望的凄凉的真实。如果有世界末日可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此刻这是一只世界末日最痛苦绝望凄凉的刺猬。尼哲的喉咙开始燃烧,像世界末日所有的火山又开始喷发,岩浆不停地翻涌。“我不是饿死,可能会先渴死。”“尼哲,人没有水的情况下能生存几天?”生理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拿着书在尼哲面前一边晃悠着一边问,“怎么又溜号了?你呀!”老师,我知道……,尼哲刚想站起来,头一晕栽倒在地。“尼哲!”同桌尖叫一声。“尼哲,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没有吃早饭,说话呀?”老师焦急地呼唤。“水、水……”尼哲嗫嚅着呻吟着。“快拿水!”老师吼道。
尼哲舔了舔嘴唇似乎更渴了。他微微睁开眼,没有一线光,也没有一颗星星,他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在火焰山上快烤熟了。侧耳,似乎有人喊:快快,又救出一个,太好了。还有人喊:有人吗,有就出个声,敲一下东西也行!尼哲喊了,起码他这样认为,有没有声音鬼才知道!他想用力敲身边的铁管子,徒劳,他听见外面又静悄悄了。人声远去了。
他又想起老师给他的水,喉咙的火苗又长了一寸。他像冬眠的熊,一旦醒来代谢恢复了虽然没有吃东西还是有了撒尿的愿望。尿,他像西行的三藏法师在沙漠发现了绿洲,兴奋起来。“尼哲想什么呢?喝尿只会加重体内盐分的积累,加重口渴的程度。你忘了吗?!”尼哲猛地清醒些,又一想喝是不行了。不能浪费了,他把衣服的一只袖子伸过去费力地用尿弄湿,艰难地移到鼻子边用力嗅着。一丝潮湿的感觉使人愉悦,如同洗桑拿一样快乐。
他忽想起撒尿时碰到的东西,伸手去摸,抓住草一样的东西,急忙塞进嘴里轻轻嚼了一下苦涩腥臭的味道,可是他舍不得吐出来,如同一条骨头卡在喉咙。
大地在颤抖,他清楚可是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想躲开。他就是想静静地躺着,没有风,没有云,没有雨,没有一丝光打扰,他习惯了黑暗。黑暗曾经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记起自己的爸爸,飘渺又遥远,迷迷糊糊的样子怎么也看不清。
“快快,这还有一个!” “看看怎么样?”“奇迹,三天了!”“水、水,拿点吃的。”这次老师、爸爸一齐焦急地喊着。“儿子、儿子,你咋啦?你不要妈妈了……”远远的妈妈也在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妈,妈……”
尼哲更不敢睁开眼,太真实了,他怕,怕这个梦像泡沫一样破裂的声音……
作者简介:
季海伦,88年参加工作,大专学历。有作品散见《中国诗乡》、《现代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