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278期

2022年第104期

谁是最“将来”的人

陈潇

随着父母的渐渐变老，我越发感觉他们渐渐脆弱。无论是从身体上的，还是从情感上的，都没了他们作为抚养者角色时的那种浓浓的锐气，更多的是依赖。一生要强的爸妈，终是在岁月的流淌中淡弱了下来。他们也没想到，年轻时的倔强，会给晚年的生活挖下那么大的一道鸿沟，以致老了看起来的软服，只是源于对岁月无何奈何的低头，而非踏实的老有所依。他们的目光里，看不到太多的安全感。

于是，我便对“老有所依”这个词产生了疑惑：漫漫的岁月长河里，谁才是我们最“将来”的人？无疑，在我父母的心中，我才是他们的安全感。夫妻几十年，虽然保持完整的婚姻，但终究没有成为彼此的老来伴，也终究没有呼唤到彼此的灵魂，这使我为他们感到惋惜。

我此刻想到了老婆，其实更希望的是老婆也能想到我。三十年后，我和她的老有所依，是彼此，还是我们的孩子？

此刻幸福，不代表未来一直幸福。历史总是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重演，人也总会在后知后觉中悔恨。年轻的人在生活中越走越鸡毛，大概除了客观现实的经济问题之外，更多的是彼此相处中，爱的目标转移：眼里只有孩子，把所有的爱全部转移到孩子身上，却鲜有关注身边还有一个队友。哪怕是猪队友。多少人，在孩子出生以后，就没有再好好地接过一次吻。眼里屏蔽了爱人的色彩，便渐渐少了交流的动力。婚姻没有了交流的动力，便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似乎，漫长的岁月，还流淌在牛顿力学原理之中。所以，持续地保持对爱人的欣赏，远比把对孩子的爱放在第一位更容易获得幸福感。

我很感恩现在的生活，我知道成年人特别是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是艰辛的，很不容易。纵使有时出现一些争喧，但都是源自原生家庭不同的理解，所以也未曾对生活有过苛求或者挑剔。老婆也是事无巨细，小孩二十四小时的牵绊，使她完全没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她说能轻松地洗一场澡，便是生活给她最好的奖赏。我觉得母亲是真的伟大，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在老婆身上，我才算真正完整地看到，自己是怎样被老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也才算真正懂得为什么女人会在孩子身上灌注所有的爱。女人的崩溃，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感受不到队友的力量，情感的分离才会慢慢积劳成疾。大概，婚姻这时就开始有了病。年轻的我们，能否看得见这病？

最近我蓄起了胡须，很厚的那种。三年的疫情，压得人很丧。生活虽然还维持着秩序，但周围的空气充斥着悲观。我把蓄须定义为对自己的鼓励和武装，让自己看到内心的成熟，告诉自己并非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也告诉自己头上顶着一片天空。好多时候，找不到任何人开口的情绪只能在车库里，自己静静地消化。男人的崩溃，大多是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那种挣扎，以及意识到自己假装坚强的脆弱。或许，男人的成熟，并非来自胡须的武装，而来自爱人眼里的光。

年轻的我们，浅尝着生活的味道。孩子会越来越大，父母也会越来越老，而我们也终将会越来越亲。孩子和父母都是我们的使命，但亲爱的，我们才是彼此最将来的人。 

2022.11.22